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然离开，昨天的一切倒恍如一场梦境。起身之后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不由摇了摇头，惟愿自己能清醒一点。
毫无意外地看见枕边的字条，似是怕她看不见，上面还特意用发钗压着。伸手拿过字条，仔细看着上面的字:临时有事，中午即回，勿念。欧阳字
原来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握着手中的字条怔怔出神，心里也不知什么感觉，只觉脑子和身体都迟钝得厉害。想起他昨晚的嘱咐，特意找了一件高领的衣服，还未等收拾停当，就听见有人进来:“楚姐姐……”
“你、你先别进来，等我收拾好了就过去。”心下一慌，只觉得越发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故作平静地出来，掩饰道:“起的晚了，你别见怪。”
“不晚啊，我过来的时候，少主也是从这里走了没多久。”
她脸色一红，委实尴尬极了。听秀儿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山庄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他留宿的事。“还、还是，练字吧！”她果断地岔开话题。
随手写了几个生字，却见秀儿一直盯着她的手腕，她低头看时，不由一慌，忙掩住袖口，“今、今天就、先学这几个字。”说着就搁下毛笔，匆匆离去，再回来时，腕上已然系了一条手帕。本想像往常一样在一旁指点几句，可不知怎的，心里总是静不下来，信手写了几行字，就再次回到房间去了。
心知昨天的事恐怕瞒不过去，所以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谁知这一待就是一个上午。
秀儿正在外间的厅堂练字，抬头时恰好看见欧阳克进来，因而放下手中的笔，行礼道:“少主”
“嗯”他略一颔首，以示答应，“她人呢？”
“在房里”秀儿用目光示意，“楚姐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他却是低头浅笑，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张纸，问道:“这是你写的？”
“是”秀儿点了点头，“写的不好看，楚姐姐写的，都在那边放着呢。”他似是有些好奇，拿过最上面的一张，写的却是韦庄的《思帝乡》，最后两句写的尤为显眼。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下意识重复了最后那句，随手借了秀儿手上的笔，在一旁补上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纸笺上原来的簪花小楷，与他刚才所写的那句，一隽秀一飘逸，倒是相映成趣。写罢特意用镇纸压住，仍是放在原来的位置。
秀儿见他过来，早就收拾好笔墨，回自己房间练字去了，把空间让给两人。
起初还以为南思是有意躲着他，等进了房间才发现，原来竟是半倚着床边的柱子睡着了。伸手将她从柱旁扶起，“怎么睡在这里？”
“头疼……”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因而小声嘀咕道。昨天头发没干又吹了风，再加上睡得很是不踏实，早上起来就觉得隐隐的头疼。等她说完了这句，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忙从他的怀抱挣脱，坐到了桌子旁边。
“怎么了？”欧阳克疑惑地看向她。
“没、没什么，就是、口渴了而已。”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水，掩饰地抿了一口。
“我就这么可怕，以至于到了让你畏若蛇蝎的地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没……”她弱弱地反驳着，可显然没什么力度。
起身坐到她身边的空位上，南思却本能地想要避开，不想被他按在了座位上。
“你、怎么就……”他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叹气作罢。
“我只是、只是有些、适应不过来而已……”她小声解释道。
“以后就会习惯的”他说的一本正经。
“你！”她微恼地推了身边的人一下。
他反倒莞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这才有点以往的样子。”
见她仍是不肯说话，因而接着说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可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就这么耗着。”看她神色似有缓和之意，顺势握上她的手，“我也承认，昨天的事的确有些唐突，不过你一再地这么吓唬人，难道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默默低下头，回味着他刚才的话，却还是一言不发，又听他说道:“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相信你心里一点都感觉不到。”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昨天的事，显然是她意料之外的。
“可是我想过”声音低低的，附在她耳边说道。
“欧阳克！”她的脸颊登时红了起来。
“好了，不要闹脾气了”他微笑说道，倒像是在哄小孩子，“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我认罚便是。”
“此话当真？”她竟是一本正经地发问。
他本是无心之言，谁成想却被她抓住，因而也只好点头答应：“是真的。”
抬手飞快地在他的额角敲了一下，力道不大，想来也是留了分寸，“算是给你的一点警告。”她振振有词。
他不由失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瞥见了她腕上的手帕，因而问道：“受伤了？”
“没有”她略不自在地掩住袖口，“不过是随便系着罢了。”
知道自己从她那里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直接动手解下了手帕，可结果却是讪讪地收了手。
“早就跟你说了，你偏不信……”她小声抱怨道。倒也不算受伤，只是腕上几道青色的指痕十分明显，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弄的。
他多少有些心虚，只好无奈笑笑。眼见南思似又要将手帕系上，这才出声道：“总不能一直这样藏着，用药酒或许好的快些。”
“太麻烦了”她下意识拒绝道。
“你难道还能藏上十来天不成？”他反问道。
“那你说怪谁？”她略带埋怨。“现在将功补过，应该来得及”他低头笑笑，拿过一旁的药酒，似是要帮她上药。谁知却被她拒绝，“不用了，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也不反对，径直将瓶子递给了她。后来见她只是在掌心里倒一点酒，随便涂在淤青的地方，不由皱了眉。直接拉过她的手，耐心解释道:“药酒不是这么涂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取了只杯子、倒上半盏药酒，指尖沾了些许，仔细地涂在她的腕上。
指尖的力道有些重，再加上原来的淤青，让她下意识地往外挣了挣。
“别躲，这药酒本来就是要揉进受伤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的。”拉着她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
“你、你不会是伺机报复吧？”虽然知道他是好意，可腕上的痛感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眉。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知道她指的是刚才敲了他的那一下，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力道果然轻了几分。“你要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的话，最好还是忍一会儿。”
“可是秀儿好像已经看见了……”她有些心虚。
“看见就看见，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他早就习惯了各种风评，所担心的不过是她的面子而已，好在秀儿也不算外人。更何况，这山庄里哪有所谓的秘密可言？只不过这一点，他没有明说罢了。
她脸色一红，低声道:“胡言乱语”不过话音刚落，腕上的力道忽然一重，她不由吸了口气。
“刚才算是一点小的教训，省得有人以后乱说话。”他面不改色。
“不要你帮忙了”她赌气道，说着就要抽出手来。
“好了，别闹了，伤上加伤就不好办了。”他无奈笑笑，“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这样给你点警告了。”
“有人掷杯子的时候，不是挺自然的吗？”她想起之前的事，语带埋怨。
“就那么一次，偏偏被你记住了。”
“哼”略别扭地转过头，“你对之前的那些姬人可是从来不发火吧？”
“胡说什么呢？”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
“拿开，一手的药味”她很是“嫌弃”。
他“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侍从在外面说道:“少主，主人回来了。”
两人都有些惊讶，他随即正色道:“好，我这就过去。”南思则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已经走了几步，看见她的反应之后，多少有些不甘，因而退了回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高兴得太早，这笔账迟早是要算清楚的。”果然引得她脸上一红，他这才重新提步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