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司北浑身一个冷战,“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司北又开始念了起来。
“虽然阁下的真言对巳六有用,但是对本座,一点用处都没有,林冬生。”
“什么!”司北大惊失色,“你是谁,你都知道什么?”
面前的空间仿佛被投下石子的水面,开始波动起来,慢慢地,空间波动也变得越来越剧烈,一个人影慢慢地清晰起来。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司北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白衣人,奇怪的是,明明对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司北总觉得自己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能看到对方低垂的眼睑。
房角东南角的太师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白衣人的身后,白衣人很自然而然的坐下,看着坐在地上的司北,放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
“本座是称呼你林冬生呢,还是司北?”白衣人缓缓地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仿佛在对着一个虫豸一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白衣人语气极为不客气,司北仍有一种愿意为对方献上一切的冲动。
“叫我司北就好。”司北默念了几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把那股想要包括自己的灵魂在内的一切献给对方的冲动压下去几分,费力地从嘴角挤出几个字。
“哟,还会那帮秃驴的东西。”眼见司北竟然还能保持住几分理智,白衣人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同时,司北只觉得浑身一松,之前心里那股想要奉献自己一切的冲动荡然无存,司北更加肯定,自己刚刚受到了面前白衣人的影响。
“自我介绍一下,本座逐阴,刚刚阁下你吞噬掉的巳六,就是本座不成器的奴才。阁下真是好手段,好心机。佩服,佩服,本座已经好几百年没有见到过这么有趣的情景了,一个凡人竟然反杀了我的一名魂使,有趣,有趣。”白衣人轻轻地瞄了司北一样,若无其事的说,仿佛刚刚的凶险,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略感有趣的游戏。
司北抬头,跟白衣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平心而论,司北见过很多人的眼睛,有的神完气足目光炯炯,有的勾魂夺魄充满诱惑,有的贪婪凶残目露凶光,有的俾睨天下不可一世,有的目光闪躲畏畏缩缩,但是他敢打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眼白的部分平静得好像深夜墨蓝的湖面,黑得仿佛没有底的瞳仁好似深渊一样,似乎可以吞噬一切,从他的眼神中你看不到任何东西。
眼睛半睁半闭,好像寺庙里道君和佛爷的眼睛。
虽然好看,但没有人味。
看着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包罗万象。
“那你是来收走的我灵魂的吗?”
“你说呢?”
“我猜不是。”
“哦?为什么呢?”
“以巳六流露出对您的害怕,而且您能知道我之前的名字,想必读取了我的记忆,这么看来,您收取我的灵魂简直轻而易举,所以,您现身在我面前,必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不错,在你和本座那个蠢笨如猪的奴才下棋的第一天,我就注意你了,你,很有趣。”
“有趣的人,运气一般都不太好。”司北略微惊愕了一下,恢复了平静。
“呵呵呵。”白衣人笑了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是有趣而聪明的人,就算运气不好,也会有所成就。”
“成就?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有机会取得成就?”司北突然狂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用力,感觉要把一辈子的笑都在这一刻用掉似的。
白衣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司北狂笑,此刻的司北浑身是血,由于之前的血管爆裂,他的眼睛里都流出了血泪,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状若疯魔地发出狂笑。
于是,白衣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被他吸入体内,“就是这种绝望和癫狂,多么美妙的味道。”他闭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司北!本座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愿意跟本座手谈几局?”
“啊?下棋?”司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白衣人,“下!tmd,为什么不下!”司北停止住了狂笑,摸了摸眼角的血泪,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了白衣人的对面。
白衣人将手一拂,棋坪上的棋子已经回到棋笥里。“既然司公子你已经赢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奴才,那么,按照之前的赌约,司公子的灵魂已经属于你自己,我那个奴才没有赌品,可本座是不会赖账的。”
逐阴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不过,本座颇好对弈之事,怎么可能遇国手而不请教一番,而且,本座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好赌,下棋没有点彩头岂不无趣?这样吧,还是按之前的条件,五局三胜,本座拿出一个与公子灵魂价值相等的东西与公子对赌,司公子若是赢了,法宝、功法、天材地宝或者人间权势,只要公子提得出,本座将双手奉上,若是公子输了,本座自然将收走你的灵魂,怎么样?司公子,你考虑一下,现在若是拒绝还来得及。”
司北径直将手伸进棋笥里面,抓起了黑色的棋子,缓缓地说“我想拒绝,可是您同意么?”
啪——黑色的棋子稳稳地落在了右上角。
“哈哈哈哈,有趣,本座是真的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白衣人哈哈大笑,也将一颗白棋落在了他的右上角。
走出三十多手,司北已经有些不安,但他也只是暗暗捻一下手指。走过五十几手,司北很痛快地投子认负。
逐阴微微一笑,看着司北,
“一赢不算胜。”
司北没有表情,默默地把棋子收进棋笥,两人又走,又走到三十多手,司北拈起一颗棋子,半天不动,又下了几手,司北缓缓地说,“再来一盘吧”。
第三盘从开局开始,司北就下得极慢,几乎每一步都要长考。而逐阴却泰然自若,饶有兴味地看着司北,仿佛司北本身比棋局更有趣,只过了十几手,司北就抬起头,看着逐阴,一脸认真。
“天下是你的。”
“呵呵。”白衣人又是将手一拂,棋子再次回到棋笥里面,再无下过棋的痕迹。
“临死之前,我想问一下,你的棋是跟谁学的?”司北看着逐阴,无比认真。
逐阴此时也看着司北,神情愈发地值得玩味。
“跟天下人。”
“哈哈哈哈哈,我输得不冤。”三局已过,司北输得一局比一局惨,此时的他反而解脱一般,笑得极为开心。
“哈哈哈哈。跟你下棋和赌博都果真有趣。”逐阴竟然也仰天狂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房间内的家具和摆设竟然化成齑粉。司北只觉得浑身被几辆卡车不停的冲撞,碾压,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寸寸碎裂,他下意识地想逃,但是面前这个人好似远古巨兽一般,一股冰冷巨大的杀意攫住了他,巨大的恐惧让他动惮不得,只好任由自己全身骨骼尽碎,剧痛让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欠奉。
“好,痛快!没想到今天本座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凡人,本来你不仅损坏了本座的祭品,又设计吞噬了本座的魂使,让你的灵魂受尽痛苦再将其吞噬也不为过,但是你这个人实在有趣。而且灵魂里的记忆也让本座大开眼界,既然这样——”逐阴停止了狂笑,盯着司北。好似一头远古毒龙盯着一只老鼠一般,口气充满戏谑。
“像你这样既有趣,又聪明的人,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屋外的天光通过窗棂照了进来,一身纤尘不染,玉树临风一般的白衣人站在一片齑粉中,一脸戏谑地看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一堆烂肉,场面十分诡异,可怖。
“你,可愿意代替巳六,成为我的魂使?”一身白衣的逐阴言笑晏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折扇,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做派。
“啊…啊…”已经差不多成为软体动物的司北此时已经无法发出完整的语句,只能发出咿咿呀呀,形式不明的声音。
“你是同意呢,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逐阴语气中的戏谑更浓。司北面露挣扎之色,用进全力,想要摇头。
一想到后来连灵魂都成为对方的玩物,司北努力地想要摇头,似乎他的想法被面前这个魔头捕捉到了,砰——他破布袋一样的身体再次被不知名的力量抛上高空,然后又像苍蝇一样被拍到地上,司北的牙齿都飞出去大半,痛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你如此乐意,那么本座就成全你。”逐阴不理司北明显的拒绝之意,右手轻轻一点,司北的心口一痛,一滴精血缓缓飘向逐阴,呲——烙铁掉入水中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司北脑中,此时,他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一张写满了繁奥符文的契约,司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字像烙铁一样烙在了上面,紧接着,一股来自于灵魂的剧痛传了上来,司北再也撑不住了,昏了过去。
等到司北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已经变成一堆齑粉的家具竟然还在,自己的身上连一丝疼痛都没有,刻着伏魔九字真言的玉佩竟然完好得挂在自己的腰间。自己趴在桌子上,一副刚刚睡了一觉的情景。
司北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咝——”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滴漏的滴答滴答的水声,提醒着自己,现在已经过了午时,门外,莹草软糯的萝莉音传了过来,“北少爷,该进午膳了。”饭菜的热气似乎都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似乎,一切都没有异样。
似乎,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虽然梦中的疼痛感都是那样的真实。
除了司北左手尾指上面多出的那枚黑色戒指。
戒面是一个闭着的眼睛,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这个眼睛是活的的感觉。黑色的玉石,雕成衔尾蛇的模样,放佛随时会游动,准备着暴起伤人。
司北闭上了眼睛,神游物外。
半晌,司北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逐阴——啊,”一阵剧痛从灵魂中传来,司北痛的蜷缩在地上。“这一位“司北换了个说法,发觉想象当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还是真是有趣得紧啊。”
司北自嘲地笑了笑,这才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等待已久的小丫鬟莹草吩咐道。
“端进来吧,另外,告诉管家司恭——。”司北顿了一下,以一个极其温柔地声调说,“我下午准备过去给老太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