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公一身布衣,站在壅都城门外。
壅都城和酆都城两座城池是独立于神界,仙界,凡界和冥界以外的存在,不受任何神仙的控制,也并不听命于任何人;但这两座城和神界是合作的关系。
酆都城负责掌管神仙与人的身后事,无论罪大恶极者还是尽善尽忠者,在交由酆都城的执令官审判后通通移至神界与仙界的交界处的投生池,或投生人畜道,或投生修罗道。
壅都城则负责掌管仙与人的身前事,说白了也就是命运,仙与人的命运由两种不同的执笔官谱写,命运如何还得根据该者前世的所作所为。
鉴于壅都城谱写的都是上层人士的命运,所以和神界免不得亲近些。疏公这次来,带了些神界的特产,扮作一个来寻找自己女儿的小仙。
“前几天刚送走一个来找女儿的,今儿个又来了。”传唤官有些叽叽歪歪,疏公赶忙往他手里塞了个仙药,装作谄媚道:“永葆青春,永葆青春嘿嘿。”
那个传令官把仙药往嘴里一塞,嚼了两嚼,不耐烦道:“哎呀去吧去吧。”
疏公又谄媚地作了个揖,这才往城里面走去。
“叫木无欺…?”执笔官把笔架在耳朵上,“你等等啊。”
疏公静静站在一侧,打量着这个执笔官。
这年头,执笔官都这么年轻啊?怎么还有点…放荡不羁的味道在里面…
“阁下总是盯着小官看,小官的办事效率会降低呢。”冷不丁的,那个执笔官来了一句。
啊?自己很小心地在看他了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疏公尴尬地咳了一下,淡淡地把目光转开。
真是,也不是第一次来壅都了,如此阴柔的执笔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命运,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格。
“啪”的一声,一卷东西掉了下来,滚在疏公脚边,他弯腰捡起,刚想还给执笔官,一支指节分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那卷竹简,疏公只来得及看见封面上用血红的墨写了“辛有容”三个字。
“咳,没有木无欺的,你可知晓她的生辰?”执笔官把那卷竹简随手放在了架子上。
“呃,没有…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十来岁的时候捡了一只兔狐做宠物。”疏公把这几年暗中对太子聚的观察以木无欺为主人公大致说了一下,不敢暴露太子的身份。
“啊,这个。”执笔官转身,从一个很高很高的架子上拿来了一卷竹简,上面用绿色的墨写了“木老四”三个字:“是这个吧?一直没来得及改她的名字。”
疏公摊开竹简,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眉毛渐渐拧在了一起:“后面为何就没有了?是还未写完还是阳寿尽了?”
“皆否。”执笔官点了点那个架子,“这个架子上放着的,都是无命之人。”
“无命之人?”疏公有些惊诧,“何为无命之人?”
“无命之人,就是没有命运的人,他们的命运并非由我们壅都执笔官来预定,而是由他们自己谱写,至于这份竹简,只是对于他们命运的记录而已。”执笔官抱着双臂,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类人,是为了改变当下形式而存在的,好比千年前的范蠡,数百年前的刘邦,和百年前的朱重八,都是无命之人。”
“都是人中豪杰啊…”疏公握紧了手中的竹简,让太子待在这样的人身边,究竟是福是祸呢?
“阁下可去偏殿仔细品读这份记录,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执笔官将疏公请了出去,关上殿门,从架子上取下了先前的那份红字竹简,指腹轻轻地摩擦着那上面的名字:“茉…”
疏公现在门外,也不找位子坐下,就这样打开竹简,站着看起了木无欺的命谱。木无欺的命运将他吸了进去,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完了木无欺被记录下的短短一生。
良久,他叹息一声,这世上,还有这般命运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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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
木无欺沉默了一响,挣脱太子聚的手,拔剑出鞘,口中大喝:“小鬼,休想作怪!”
太子聚迅速退开,差点被她所伤,他瞪大了血红的眸子,大喊:“木无欺!”
木无欺闻言紧紧闭上眼睛,心里暗想,鬼叫你名字的时候一定不能答应,一定不能答应。
她朝着空中挥舞着梧桐影,口中喃喃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睁眼,白发小鬼还在,她又紧紧闭上眼,再次口中喃喃:“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散!”
太子聚好气又好笑,干脆停止了躲闪,纵身跃上屋顶,看她一个人在那里瞎挥她的宝剑。
“喂,好了啊,我不是鬼。”看够了热闹,太子聚淡淡开口,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你胡说,哪有鬼会说自己是鬼的?”木无欺很生气,竟然被耍了。
“我都叫得出你的名字了,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是鬼啊?”太子聚歪着脑袋,白色的头发倾泻下来。
木无欺想了想,回答他说:“就是因为你叫的出我的名字啊,鬼不都是这样的吗,找常人附身。”
“叫你看那么多话本子,成天脑子里就是这些东西,怎么练得好剑。”太子聚跳下来现在木无欺对面,心想自己的内丹放在这姑娘身上到底算不算浪费。
“你怎么知道…”木无欺的话被太子聚打断。
“好了好了,你应该是要找你的师兄他们吧?跟我来。”太子聚也不等她,就抬腿向前走去。
“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木无欺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反正自己走也是走不出去,就跟了上去,至于腿上的伤,因为不疼了,就早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