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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曲终人散空愁暮

叶锦衣,其实我早有预感。

叶锦衣,你还记不记得明月?或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吧。明月是我的妹妹。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明月的名字,取意于此。

这个名字是明月的母妃取的。明月的母妃也曾经极受父王的宠爱,是个娇媚慧黠的女子,只是不够大气,父王是这么说的。父王是胸怀大志的男子,又岂会拘泥儿女私情,而那个女子却深陷,郁郁不得善终。明月不似她的母妃,柔软的神色,安静的姿势,好像伫立在水边的芦苇。我总觉得美好。每每看着,就忍不住想要对她好。

我觉得我对她是极好的。我把所有我喜欢的东西都赠给她,我觉得那些东西为她所有才是真的归属。她总是微笑着,那笑容里的感动总是让我心花怒放。我觉得她对我也是极好的。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说好,无论我做什么,她都站在我这边。我们那么亲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只是分开两个身体在享用同一个生命。喜怒哀乐,所有的一切,感同身受。

我十三岁那年,明月十二。太后大寿,我们一起进宫。那是太后第一次看见明月,很是喜欢。她说,明月,你可愿意留下来陪伴我这孤寡老人呢?我的心怔的一下疼了起来,明月明明还没有表态,但是我就是知道。

其实我都知道,那是明月第一次求我。你不断的向我询问皇宫里的事物,你说皇宫里这么大,一定有很多珍宝吧。你的眼睛里满是向往。其实我都知道,那只是你装出来的天真。想必你是听说,太后有意寻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抚养。你说,****姐姐,你带我进宫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能够让****姐姐也赞不绝口的地方。我都知道的,可是我不肯相信,也是不舍得看你失望。我答应了你,只是暗暗把你看的很紧。但是,我终究丢了你。

或许,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你只是不说,你的心里,延续着你母妃的怨恨。你想要的,我从来给不起,可是我也是故作天真。可是,人怎么能做得到自欺并且欺人呢?

从一开始靠近,就知道的,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其实,叶锦衣,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到了明月。只是你比明月更骄傲更自在。叶锦衣的表情永远遵于内心。我在想,明月面具背后的样子,是不是和叶锦衣一样呢?我早该收敛的,从明月弃我而去之后。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明月要的,是我给的起的,那结果会怎么样呢?

父王一直赞许的我的勇气,在这一刻让我这么无力。

心里的高塔倾塌了一半,一半废墟,一半琼楼。还爱着,可是留不住了。叶锦衣决计不会再留下来了。虽然有关于他的秘密还上着最后一道枷锁,但是我认输了。叶锦衣,你想要埋藏着就埋藏着吧,只要你好就好。即使是看你离开。叶锦衣,我不强求了。只要你再见我一面,只要你让我看着你走,只要你,让我看见你是好好的走的……

可是叶锦衣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这样……我就做不到放任不管……

我不惜任性强安叶锦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携重兵追捕。我想我是走火入魔了。我把叶锦衣当成什么来对待了呢?可是我管不了了。看不见叶锦衣,没有叶锦衣的生活,生不如死。叶锦衣,你不是很强大吗?那么留下来,即使被禁锢。叶锦衣,我承受不起的疼痛就交由你来忍受。反正,你不是好好的活下来了吗?那再掩埋就好了,反正你那么坚强。

反正,你从来不在乎我。

我也决定不在乎你了。就让我们日日相伴,相看两厌也好,你答应过的事怎么可以改变呢?永远,不许你离开。

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沉浸到了魇里,无力抗拒,无处可逃的暗。即使找到了叶锦衣。

叶锦衣被带回了亲王府。还是住在原来的院落,原来的房间,只是重兵防守。华丽的囚牢。我其实羞愧,甚至都不敢出现在叶锦衣的面前。叶锦衣却镇定的让人心慌。叶锦衣的表情是更凛冽了些,却也没有大异。

我不肯想太多,就这样吧,就相信叶锦衣,就自欺欺人,就得过且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比没有叶锦衣来的更糟呢?我只要守着,只要看着。

我不肯再见唐朗和宋青莲。我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不可能了解叶锦衣,我不可能伤害叶锦衣,我不可能,如此无地自容。

只是我怎么可能阻止的了?他们的伤口是连在一起的啊。他们曾有过那么深的羁绊,那是后来的我所无法扭转的命运。

叶锦衣,如果当时我就遇见你,如果当时我就插上一脚,如果当时我就囚住你,是不是这一场,也终有守得云开见日出的一天……

我从来没有如此悔恨。为什么我来的那么晚,那么,无计可施。

唐朗是无论如何不肯罢休的。他才知道当年伤重的是叶锦衣而不是唐杳,他仍然苦苦执着着唐杳。当年唐杳发生了什么?唐杳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叶锦衣的身边没有唐杳?那一股执念已然成魔,至死方休。

那么,我成全你。如果心中的那一点小小慈悲放纵终有一天会重创叶锦衣,不,即使只是小小的不舒心,我亦是不肯的。叶锦衣的心里很累吧?就算只是大惊小怪,我认了。我本非善类。是现世报还是轮回报,我现在都看不见。我现在,只要守护好叶锦衣。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叶锦衣……

唐杳,宋青莲,你们到下面等我,欠你们的债,我一定会还。

叶锦衣,我能保护你了。虽然,或许你宁愿不要我的保护。所以我就不告诉你了。

那一场暗杀,倾尽了我所有的心力。那一场暗杀,是真正抹灭记忆的祭祀啊。我亲身上阵,持剑的手有止不住的细密的汗,我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栗。唐朗,宋青莲,你们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安心守护叶锦衣了,我就可以伴在叶锦衣身边,笑看风云,心无旁骛。

这天下有什么是本郡主无法做到的呢?

“收手吧。”

叶锦衣挡在唐朗面前,以身试剑。

我虽身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武艺绝非装饰。也曾驰骋沙场,也曾救驾千里,舞刀弄枪的女子,见过的血还会少吗?在我手下的人命,不说千万也至少不会下百。也曾有讨冤的人诅咒的难听,而我,甚至从来不做噩梦。我从来不曾料想,向来以毒辣著称的我,有一天,会因为见血而吓得面无人色。

那一剑,本就想着要不留后患的,正中心口。

叶锦衣倒下了。

叶锦衣倒在唐朗的怀里。不知是我的眼泪还是唐朗的眼泪,模糊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我听见了,听的那么真切。

唐朗唤怀里的人唐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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