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桃花梦
桃花,一搭眼就叫人从内心里产生美艳之感。相比之下,巴普罗夫先生发明“条件反射”时没用桃花而用青蛙,那叫一个俗、那叫一个没文化!这一点,没文化的巴普罗夫是看不出来的,原因在于他只注重了生理上的而忽略了心理上的条件反射。中国人一提到桃花便联想到异性之爱,并称之为桃花运,就属于心理上的条件反射范畴。
桃花运一年四季通用,而桃花只在特定时节开放。要问中国的桃花什么时候开放,就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中国地面大,自南至北先后相差三、五十天之多,这还不算隐居到深山古寺里的(农历)四月桃花。但我坚定的认为,中国的桃花要数我家乡的最应时,正是清明节开放,直把个清明节弄得春光无限,直把踏青的游人弄得春心荡漾,直把我也弄得荡漾了。
2016年的清明节,我又被桃花弄得荡漾了一回。当时我的确是怀着极其肃穆的心情祭扫父母的坟茔的,那伤感的视线久久地盯着坟头,回想着儿时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回想少年时父亲的那不怒而威的面容,那心情与荡漾截然相反,那叫沉重。那伤感的视线迟迟地离开父母的坟头,立刻被盛花的桃林吸引,心情立刻就焕然一新,父母的恩情立刻随春风而去,我的心情就这样荡漾了。乘着荡漾便作了一首诗《咏桃花》:不曾斗雪与傲霜,只等春暖才登场。春华过后结秋实,便胜梅菊又一场。
这首桃花诗刚作成,我便对其小诗的前途有所估量。估量的结果令我喜不自禁,双掌同时拍打大腿数下,嘴里叫好数次。既而是再估量、再拍打大腿、再叫好。
这了感谢桃花赐予的灵感,我找了棵初花的小桃树,躺下睡了一小觉。别看是小觉,那梦境却是大,我的“诗人梦”梦想成真。
桃花下的梦境经过加工再加工,成色很不错。
现将桃花下的梦境公布如下:
果然不出所料,84年后的2100年,那首《咏桃花》被全世界的诗人推举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惜那时候我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能亲自去领奖,只能在“那边”含笑九泉。也就在那2100年,我正在“那边”含笑九泉,几个男女文友急匆匆赶来,其中还有我生前一直暗恋着的女诗人(据说她也暗恋着我),我们这几个鬼魂便在桃花树下饮酒(注:“那边”的桃花一千年一开花)。然而她们不是来祝贺的,而是来愤慨的。为嘛愤慨啊,人世间的一个大作家发表了一首诗,变着法儿抄袭了我的创意。越想越气,我们几个鬼魂连干几碗酒,酒壮英雄胆,相约去了阎王爷那里讨还公道。
阎王好见而小鬼难缠,这话不假,阎王爷亲自接见我们几个。阎王爷说:“你等写诗写小说的文鬼最难缠,本不想接见,又怕你们在文章里胡说八道,制造些轶事、野史、绯闻,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挺忙,有话快说。”他听了我的陈条很不以为然,教训说:“文人就小气!你看人家那些农民、工人和农民工,大凡领到工资,大凡房子不被强拆,都不来我这里胡啰啰。”我诉说写诗不容易,抄袭者不公道等言语。阎王爷不屑地说:“不公道的事我见的多了,每天都见,你这点破事用不着我亲自审理。”还好,阎王爷叫来了管文化的文字司官员,“给这小子办理办理。”他说。
文字司的官员见是诗词方面的纠纷,安排了分管诗词的下级审理。分管诗词的下级又安排分管诗的下下级审理。下下级又安排分管绝句的下下下级,下下下级又安排了分管七绝的下下下下级,下下下下级又安排了分管桃花诗的。这可坏了,摊上难缠的小鬼了。
小鬼难缠,更可气的是这分管桃花诗的小鬼不懂诗词,一直搞不懂世人怎么会对桃花情有独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一点儿就算得上是进行诗词普及教育了,他才有了些感觉。于是,我把我的那首桃花诗拿给他看,再把抄袭者的桃花诗给他比对,帮助他找到疑似的抄袭点位。总共二十八个字就有十处点位,这个大作家的抄袭水平也太一般。这小鬼把原告诗和被告诗输入电脑进行比对,这一比不要紧,比出了大乱子。
剧情翻转,分管桃花诗的小鬼一声吆喝,进来两个鬼差,把我从原告席拧上了被告席。而那原告席上却坐上了一位宋朝诗人。“这还没去抓你,谢天谢地你来了!”小鬼介绍说:“这位宋朝时候的诗人也是写桃花诗的,他控告你的诗抄袭了他的诗。”这宋朝诗人名叫叶绍翁,就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作者。于是我和叶绍翁争辩,“尊敬的叶老,你的诗中只有‘红杏’二字,并没有什么桃花。桃和杏并非一物,怎么说我抄袭?”叶老回答说:“岂不知‘红杏’二字就是桃花!”我又争辩说:“难道有桃花就算抄袭啊!”叶绍翁先生一时无言相对,却不料又出现了第二原告。
第二原告是写菊花的黄巢,就是那句“满城尽戴黄金甲”的作者,一个恐怖分子领袖,他诉我污蔑了菊花。这时第三原告上场,是写梅花的宋朝诗人王淇,就是那“不受尘埃半点侵”的作者,他诉我污辱了梅花。
论到被告发言,我先朗诵了自己的《咏桃花》,“不曾斗雪与傲霜,只等春暖才登场。春华过后结秋实,便胜梅菊又一场。”然后我反击那个恐怖分子,“你的菊花可曾结过果实?”黄巢立刻黯然神伤,悲切地说:“菊花不曾结果,起义也不曾成功。”
接下来我把矛头对准了第三原告王淇,“是谁污辱了梅花?正是你王老先生。”王淇大惊失色,急忙向我请教。我说:“那么高洁的梅花,你偏偏让她出嫁,嫁给了有名有姓的林和靖。你想想啊,姑娘入了洞房还能纯洁啊!你那诗中的梅花都让俗人给睡了!”
二、三原告落荒而逃,无奈那“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叶老先生还盯着不放。最可喜的是那审理的官员,明显倾向于我方。他朝叶绍翁训斥说:“桃花是你家的?你写了红杏就不让后人写桃花了?”我高兴地高呼“青天大老爷”。不料大老爷不买账,朝我训斥,“桃花是你家的?你写了桃花就不让后人写了?告诉你,你这首破诗里同样抄袭了很多别人的东西。”我闻听此言大呼冤枉,坚持那是原创。他解释说:“别人发明的文字,你随意拿来用,是不是抄袭?”我的天,小鬼认为使用文字也是抄袭。他说着伸手翻账簿,找到一页,用手指点着,训斥说:“你三十岁那年曾经说过一句话,这里记得清楚。你写诗不成就骂唐宋诗人太绝,把诗都写尽了,让你无诗可写!”他一说,我一想,还真有此事。我那时文采飞扬,隔三差五地就作诗,半年工夫就写了几百首。我正准备结集出版,却发现有许多与唐诗类似,恨得我直骂唐诗太绝。万万没有想到啊,我骂的那话早被记录在案。我承认说“确有其事”。小鬼训斥说:“唐宋诗人已经让后人无诗可写,你他妈又助纣为虐,堵截后人的文学之路,还有脸来告后人!”
人家那账簿记得很准确,我心里服,便撤了诉讼。可心中仍然对世间那位抄袭我的大作家耿耿于怀。不几天,我又得到了消息,那个大作家成为了世界级的人物。当然,人家成为世界级别的作家并不是因为抄袭了我这首《咏桃花》。
我这“桃花一梦”挺长,差不多能顶小说家写的长篇,请各位看官拿出足够的耐心往下看,我当不胜感激。
八十四年后的2100年,人类世界的变化啊,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当然,所谓天翻地覆,那是我们站在2016年的角度观看后的感觉。而生活中的人们一步步走过这八十四年,却如温水煮青蛙,青蛙不知温度变化,且习以为常。主要的变化是生活富足了,没有穷人和富人这一说法了。我这里说的富足可不是温饱或小康,而是不论衣食住行还是文化精神都富足。直接和大家说吧,就连官员都懒得贪污了!没了贪官也就没了刁民,什么大头奶粉,什么苏丹红、地沟油,都绝迹了。
打住,打住!咱这是科学幻想故事,不谈这令人烦恼的生活!
2100年的科学发达到什么状况呢?这么说吧,把2016年当作一个分界线,线前的中国只是在不厌其烦、喋喋不休地鼓吹“中国的四大发明”,线上的中国就推出了奔月的嫦娥、载人的天宫以及屠呦呦的青蒿素和大眼睛射电望远镜,而这2100年的中国已经引领世界科技潮流了。
咱不说国家层面的科技发展,也不说中层的科技发展,咱就说本文的作者所在的这个县级小城市。这个小城市连城区加周边农村,总共十二万人,却照样有震惊中外的发明创造。这小城的发明创造很有特色,因而一举更换了已经使用了一千多年的名字,改名为“梦之城”。
2100年,梦之城发生了三件震惊中外的事件,而这三件事都与梦相关。一是科学家发明了梦境即时显示器,如电影电视一般在屏幕上显示梦中人的梦境,他的名字叫“解梦”。二是一位名叫“王梦医”的创立了梦症学科,出版梦症专著三部——《梦境与生理》、《梦境与心理》和《梦境与病理》,成功地将梦境与治病结合在一起,这在亚健康治疗领域独树一帜。三是有一位另类作家,笔名“梦中得”,整天白日做梦,在梦境中寻找写作灵感,并一举获得世界级别“白日做梦文学奖”提名,并且是唯一的提名,获奖机率100%。尊敬的读者请注意了,就是这位作家抄袭了我的桃花诗。
这三个震惊中外的名人就是这篇小说里的主要人物,咱先简单一说。
解梦先生的梦境即时显示器的技术含量很高,把人的脑电图转化为视觉图像,一举攻克了脑电领域的难关,直把那登月亮、登火星等等都显得太直观、太体力劳动了。多年来的那句话——人类能够深入了解太空,却难以了解自己的脑袋——被破解了。
创立梦症学科的王梦医先生生逢其时,在人们重视亚健康,力图把疾病消灭在萌芽状态的时候,梦症学科的出现无疑把治疗又推前了一步——把疾病消灭在种子状态。他的理论是“病变的前期征兆最先在梦境中表现”。一时间,梦症诊疗风起云涌,先是北上广深香澳台,这里有钱的人多,钱多的人操心多也就病多,这一来梦症治疗经济效益十分可观。接下来是各省会城市,接下来是……,接下来直扑乡村而去。真正让这位王梦医闻名中外的还不是国内的这些事情,而是西方几个国家的元首专程拜访王梦医。王梦医给他(她)们诊治,发现他(她)们的梦境大同小异,尤其是那几个女元首,整日为那全世界漫山遍野的核弹发愁,梦境之中老是看到核弹爆炸,天长日久就给吓出了毛病。王梦医的高明之处在于治本不治标,并不急于给个体的病人治病,而是以个人的名义向全世界提出了“为了人类的安全而自行销毁核弹”的倡议。这几个元首首先响应,成为了销毁核弹的先导者。这个工作很复杂很忙碌,这么一忙碌那病就痊愈了。当然,世界的核弹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目标,蓄势待发。
轰动最大的是梦中得先生,“白日做梦文学奖”准得主。他每天如同上班一般准时做梦,醒来便把梦境记录下来,梦梦皆成文章。他的妙处是每天的梦境可以首尾相接,成为长篇小说,且质量上乘。他以梦境写作,虽然不能与上述科学成就并驾齐驱,但却在社会上引发了地震效应。要知道,在中国有一个传统的根深蒂固的写作情结——文章千古事,几乎每个人都想写文章。但写文章是个苦差使,既要有文学素养又要有生活积淀,而大部分人或缺少前者,或后者不足。唉!全中国数以亿计的文学青年正深陷作家梦的苦海之中,直勾勾的眼睛呈现极度脱水状,却看不到岸在何方。“白日做梦文学奖”来得正当其时,那苦海之中的上亿文学青年从中看到了成功的捷径,纷纷上床。然,上床容易做梦却难,做优质的梦更难,做具有文学性的梦就难上加难。医药界马上认定了商机,相继研发了一系列有助于睡觉的药品,以帮助那些难以入梦的文学青年。虽然是卖药挣钱,却也善大矣!一时间,午时前后,有一亿青年齐刷刷钻入深沉的梦中。睡梦在坚持,传染了那些职业作家。职业作家们原本对梦境写作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经这一试才知道白日做梦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