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总是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记得有一次上作文课,老师让我们写自己的校园,当很多同学多写了那颗生长了150年的老魁树时,我写的却是那不知从何处发出的轰隆隆的声音。
当老师将我的作文作为范文念过全班同学听时,我看到坐在前面的梁东,直起了背,他的后脑勺上有一撮头发在阳光下像一株蒲公英,他偷偷的转过头,小声说,笨蛋,那是火车啊!
我们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梁东说你当时表情就像一只猫头鹰,晴晴睁得老大。他又歪着头打量我,说,你是有点像猫头鹰鼻子弯弯的嘴巴还有点翘,眼睛总是无辜的睁大。
我想就是从那一刻起开始觉得失落。我不仅不好看,智商貌似也不高,连火车的轰隆声都听不出来。同学们,笑着听完了我的作文,老师却,说明珠同学,你的观察力很好,写了别人不曾关注的细节,这样你的作文才会有新意。
我不懂什么是细节也不懂什么是新意,总之在别人眼里习以为常的东西被我大惊小怪的,写出来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啊。
梁东,后来特意带我走到一座桥上,周围都是铁丝网很高,然后我就听到一声刺耳的鸣笛,一列火车从远处驶了过来。火车从我脚下呼啸而过,我看到梁东张大了嘴,他扯着嗓子对我说,你难得从来没有走到这个地方?
没错,我们的学校是某所大学的附小铁路在大学校区穿越而过,而我从来没有去过,每天只在家属区和附小来往。学校门口有一小片荷塘还有一棵五个小孩才能抱住的老魁树。
我的世界真小,喜欢挎着一只水壶,穿一条黄色的连衣裙,扎一个马尾。梁东说我总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笑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儿.
就好像他不是小孩一样。
我还常常见到梁东的爹在前面楼前,追着他打,他穿过楼道口,跑到我的楼下,就无处可逃了。他爹拿着扫帚凶神恶煞地奔过来,梁东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边跑一边喊,暴君你就是暴君!
他从来不哭,梗着脖子涨红了脸,那时候他的妈妈会跑来护着她,我真替他难过,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会遭到打骂,有时他回头看到我正在楼上,冲我做一个鬼脸,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已是过眼云烟。
我喜欢他的性格,也喜欢他皱眉说我是小屁孩儿时的样子。
我会跟着他回家会要他帮我拎书包,小卖部的汽水,一块钱一瓶,阳光会透过老魁树的叶子洒下来,笔记本上也有十个他的名字,书包里的书本越来越多,每家一本梁东总要嚷嚷着,在请我吃一根冰棍!
这是我们最初的样子,我知道,我喜欢他。
后来我们直接升上初中,初中一年级的某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我喊他到铁路桥上,当一列火车,震耳欲聋的驶过去时,我递给他一封信,然后转身就跑,下桥时摔倒在地上,溅起零星的雪花。
那一刻,我头也不回的爬起来继续跑。火车开过,只剩下空落落的桥,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