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霍许是被尿憋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君凌墨还在睡。
小心的从君凌墨怀里钻出来,抬头却看见君凌墨正看着自己。
吵醒了对方,霍许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实在很急,霍许指了指外面,尴尬的说:“那个……我想去方便,吵醒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君凌墨没有说话,拿开手让霍许起床。
霍许披着衣服就往外跑。
霍许回来的时候,君凌墨已经坐起来了。
看到霍许进来,君凌墨招了招手:“过来扶本王起来。”
霍许一愣,刚想拒绝,想到自己已经打算走了,就对他好点吧。霍许走到床旁,将君凌墨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小心的扶着君凌墨起床。
扶着君凌墨在桌旁坐下后,霍许充当了老妈子,伺候君凌墨穿衣服洗脸。
吃早饭时,君凌墨以自己是伤病员为由,博取霍许的同情心,想到这男人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霍许也就不说什么了。
几口将粥喝完,霍许这才端起君凌墨的那一份递给君凌墨。
君凌墨指了指纱布:“本王受着伤,手一动伤口就疼。”
霍许翻了个白眼,将碗对着君凌墨的嘴巴,没好气:“喝!”
君凌墨看着霍许,用嘴努了努桌上的汤勺,示意霍许用勺子喂他。
霍许气的磨牙,这人昨天受伤的时候不是一声不吭吗?今日这撒娇卖萌恨不得卧床不起的货是哪来的?
君大爷则真正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将一碗粥喂完,霍许端着碗,瞪了一眼全程笑得欠扁的某人:“喂完了,救命恩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君凌墨靠在床沿上,老神在在:“本王觉得躺太久,腿麻了,想要许儿揉揉。”
霍许翻了个白眼:“是,救命恩人。”
然后霍许秒变专业按摩师,在君凌墨脚上认真的按摩起来。
前世的时候,外婆身体不太好,一到冬天便全身疼痛。于是每个晚上,霍许写完作业就会主动要求给外婆按摩全身。
久而久之,霍许的按摩还真起了作用,外婆的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很多,霍许便更加卖力的去学按摩。
霍许的手非常小巧柔软,虽然隔着裤袜,但是君凌墨依然能感觉到来自那双手的魔力。
手突然被抓住,霍许一愣,抬头看着君凌墨。
君凌墨目光深黑幽邃,宛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须臾,君凌墨恢复清宁的神色,淡淡开口:“本王觉得,还是听笑话比较有趣。”
霍许撇了撇嘴,想了想倒也释然。讲笑话总比按摩强。
喝了杯水,霍许就开始讲了。
“从前有一个肉包子,它在路上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很饿,就——”
君凌墨打断霍许:“肉包子怎么能走路呢?”
霍许一噎,呃……古人好像听不懂冷笑话……想了想,霍许说:“笑话其实不好玩,我给你讲个脑经急转弯吧!”
“什么是脑筋急转弯?”君凌墨看着霍许,茫然的问。
“就是我问你答的游戏。待会我会出题,你来回答就可以了。”霍许笑着说,
“哦。”
霍许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啊!小明的父母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那么请问——”
霍许突然顿住,一脸笑意:“老三叫什么?”
君凌墨看着霍许,眼神淡淡:“小明。”
霍许:“……”
这么经典的问题他居然一下就回答出来了?
“再来!两对父子去钓鱼,每个人都只钓了一条鱼。为什么一共却只有三条鱼呢?”霍许语气轻快,娇俏的看着君凌墨。
君凌墨看着霍许:“因为他们只有三人。”
霍许急道:“你听清楚,我说的是两对父子。”
君凌墨笑得雍容华贵轻描淡写:“三人的身份分别是祖父,父亲与儿子。”
霍许:……
这人是不是成精了?
还是这人也是穿越过来的?为什么她说的她都知道!
一炷香后,霍许想要碾压某人智商的阴谋在霍许讲完十几个脑经急转弯后终于破产。
逸王妃找到了消息突然就传了开来,宫中也突然没了诡异的事情发生,于是百姓纷纷传言“逸王妃乃福星临世”,“逸王妃在则君盛安”云云。
霍许得知消息的时候,淡淡的“哦”了一声后便没了多余的反应。
这几日不断有信息传来,听说太子党和大皇子党为了争太子妃的位子,已经发展到在路上见面也能吵起来的地步了。
想到南宫月,霍许突然想起自己在接风宴上看到的女子,她眼中分明倒映着君凌墨的影子,没想到还是加入了太子妃的争夺战。
那么美丽的女子,终究逃不脱身份的桎梏和属于这个时代的狭隘。
即使当了太子妃又如何?
他日君凌荣登基为帝,她一朝为后,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谁还记得曾经风华正茂的皇后?
母仪天下又如何,还不是逃不掉红颜枯骨的命运?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又是何必呢?
君凌墨养伤期间,皇帝派太监总管来了一趟,送了些补药过来,很官方的说了一些话。
君凌墨身体不便,她便以逸王妃的身份去接了圣旨。
传旨的李总管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外头“逸王为救逸王妃受伤”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妇孺皆知,李总管却在见到霍许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震惊仿若他是刚刚知道她回来了一样。
李全很快跟霍许道喜:“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霍许笑了笑:“托李总管的吉言。”
李全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后便走了。
霍许拿着圣旨走进墨上阁,随手将圣旨往躺在软榻上的君凌墨身上一扔,拍了拍手后漫不经心的说:“老皇帝的圣旨,你自己看。”
君凌墨笑笑,将圣旨往角落里一扔,取出绢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
霍许汗。
瞥了一眼被仍在地上的圣旨,霍许瞪着君凌墨,凶巴巴的说:“藐视天威,看老皇帝知道了杀你的头。”
君凌墨擦手的动作一停,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诮,随后将帕子往地上一扔:“他想杀本王,也得他有这个本事。”
霍许刚喝进口里的水被君凌墨这话一呛,差点喷君凌墨一身。
拍了拍胸口,霍许瞪了君凌墨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凌墨突然没了声响。
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霍许有些不自在的说:“那个……我出去走走。”说完便打开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仓皇而逃的女子,君凌墨眼神突然变得飘渺,被尘封在心底某个角落中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般涌来。
他曾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天资聪颖,五岁能文,七岁能武。
他也曾肆意洒脱,俊逸风流,鲜衣怒马,也曾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从小便有有疼爱他的母妃,处处维护他的兄长。
他的母妃是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女子,她总是会在他饿的时候变戏法一般拿出很多好吃的。
他的兄长淡雅出尘,满腹经纶,优雅如净水明月,飘逸似高空流云。若不是因为幼时那一场大病,他的皇兄武功必是不输于他。
可是君凌墨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母妃不快乐。那个爱他也是他最敬爱的女子,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殿外暗自垂泪,一坐就是一整晚。
后来他从一个宫女的口中得知母妃这是在思念皇上,他的父皇。
年轻气盛的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看不见母妃的好,母妃的泪。
年轻气盛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人人见了他都称赞不已,唯独他的父皇不喜欢他。
他以为是他不够好,所以他愈加努力,变好,变强。
于是他十岁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胜了那一年的文科状元,十三岁那年以一招的优势胜了武状元,从此名声大振。
母妃曾有一回在为他梳头时说:“墨儿你如今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努力了。”
彼时的君凌墨已经快与他的母妃一样高,他看着他深爱的母妃,想要通过那眼睛望进女子心底深处的悲伤。
静默片刻后,他坚决的说:“不够,墨儿还不够好。”
他还没有优秀到吸引父皇的目光,还没有让父皇来看一眼他的母妃,他深爱的女子。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光芒最终却给他最亲密的人带来的杀身之祸。
一场大火,毁了他的一切。
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以些微的优势打败了武状元,父皇眉开眼笑的对母妃说她教导有方。
那天他虽伤的很重,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的父皇,终于因为他,看到了母妃。
回去后,母妃面无表情的给他抹药,声音决绝而不近人情:“墨儿,你以后万万不可如今日这般出风头。”
他一愣,反问道:“难道,母妃不希望墨儿日后有出息么?”
女子眼中划过哀伤,随即隐了神色,冰冷的声音他从未听过:“你若是不听母妃的话,那么你以后便不是母妃的儿子。”
君凌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母妃,心口泣血般疼痛。
他一把推开了他最深爱的女人,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那一推,他与他的母妃,从此天人永隔。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整个皇宫都被照亮。
那一夜,他独自在酒楼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天天空下了点下雨,一切都灰蒙蒙的。
他冒雨晃晃悠悠回到皇宫,宫女们穿着素衣,见到他一个个如同见到了鬼一般,尖叫着四下逃散。
他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抓着一个小太监便问。
他来不及将小太监的话听完,甩开手中的人,酿跄着飞奔到玉华宫。
玉华宫前一片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混着雨水,落在他的脸上。
一队侍卫从瓦砾中将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挖出来,放在玉华宫前,摆成一排。
他站在玉华宫前,看着眼前破败的宫殿,失了言语。
玉华宫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玉华宫上下,无一人逃生。除了当时不在宫中的七皇子君凌墨
他不相信是意外失火,可是玉华宫上上下下全部死在那场大火里,在那凉薄的宫中,又有谁会可怜他一个落难的皇子?
有谁会站出来告诉他真相?一无所知的他连调查都不知从何而起。
他将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说话也不出门。
两个月后,彼时还是才女的青诗突然来找他,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之后便离开了。
原来母妃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很快宫中的人便发现七皇子仿若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而是醉心于研读书籍,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润有礼,仿若一块上好的古玉,淡雅不失光华,温润不失尊贵。
没有人知道,白天他是和煦的皇子,晚上他是地狱的修罗。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报仇,从来没有想过放过杀害他母兄的凶手。
他暗中创立墨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出真凶时凭它可以为自己的母妃和兄长报仇。
他按照母妃信中的要求,放弃争夺那个位置,自请进封亲王,蜗居在这尺寸之地。
他这一生的目标,便是为母兄报仇。
他本以为他会一直冷情冷血直到死去,但是那一日,那个女子一袭轻纱,一双素手推开了属于他的黑暗,笨拙的点亮他的世界。
那个人儿,随性洒脱,无拘无束,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从不掩饰。
最重要的是,她懂他,心疼他。
她是除了母妃以外,他真心想要保护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