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陌钰一行人加上两只雪狼,又经过了七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八日的辰时从洛邕城南门到达了京城。
“姐姐,这里好热闹啊……”坐在马车上的金煜掀开琉璃珠帘,欢呼雀跃道。
本来从梁州出发时,金煜还说要一直骑在狼背上,可在看到花梓幽上了那辆浅蓝色水晶马车时,他亦叫着要和姐姐一起坐马车,正好王麒扬被姬陌钰派去有事了,不能一起同回京城,牡丹又主动要求去驾车,这才无意中又让牡丹和墨染一起同坐在车前驾车,两人从一开始的你一言我不语,到最后时不时地闲聊几句,听得在马车内的花梓幽不由得现在对墨染刮目相看,看来像夫子一样古板严肃的牡丹姐姐也有像芍药那般多话的时候。
“牡丹,你轻功那么好,想必武艺也不错,我有空的时候可以去花丞相府找你切磋一下吗?”墨染眼看进了城门,再过不久就要到花丞相府了,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牡丹先是斜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他那副紧张认真的模样,她眼眸轻垂“我可事先告诉你,我可不会让着你。”
墨染清秀白晰的脸一下子红了,半天后说了一句“你可答应了啊。”然后却是不敢再看旁边的牡丹。
这时,一个穿灰色军服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走到姬陌钰马下,揖手跪地道“叡王殿下,请稍等,凌统领派小的在城门处候着王爷,让小的把此给王爷。”那士兵说完,忙将一张纸条递给姬陌钰。
姬陌钰接着纸条,快速地浏览一遍。
“墨染,本王有急事需要先回王府,你先把花小姐送到丞相府,然后再回王府。”骑在高头白马上的姬陌钰面色肃然,眉宇微紧,吩咐墨染道。
“诺,主子,那后面那两只雪狼怎么办?”墨染问道。
“景五,你负责将这两头狼带回王府,悉心照料。”姬陌钰又对身后骑马的景五道。
“是,爷。”景五马上骑马行到两只雪狼的后面,赶着两只雪狼跟着姬陌钰的方向,向东郊叡王府的方向疾行而去。
“姐姐,雪狼都跟大哥哥走了,我们的马车怎么不再跟着大哥哥一起走了。”金煜似有些不舍。
花梓幽看着姬陌钰没有来亲自和她说一声,就先急忽忽地回叡王府了,她就觉一定有事情,可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是那般冷静。
“大哥哥他有急事,需要先回王府去处理,你还是去姐姐家吧。”花梓幽望着姬陌钰忽忽远去的背影,有些无精打采道。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东冉街的花丞相府门前,牡丹下车去前门拉着门上的大铁环敲了几下。
“嘎吱……哐当……”朱红铜环大门打开了。钱伯远走了出来,看到牡丹,立马满脸悦色“牡丹姑娘,是小姐回来了么?”
“是的,钱伯,你快帮小姐把那花拿到小姐的院子里晾晒。”牡丹指着墨染正从马车底下拉出的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满满一箱紫色的薰衣草。
“哎,老奴这就派人将这一箱花抬入小姐的幽兰阁。”钱伯唤身后两名小厮将箱子抬了进去。
这时花梓幽方才拿好装有九叶轮回草的白玉花瓶,带着金煜一起跳下了马车。
“姐姐,这就是你家,看起来还不错。”金煜被丞相府门前的两个石雕狮子吸引了,围上去摸了半天,才跟着花梓幽迈入丞相府。
待牡丹带着两名小厮再把箱子抬出来的时候,墨染连忙又把箱子塞入马车车底。
再拍拍手,站起身来的时候,马上迫不及待地望向牡丹,却发现已转身,正领着两个小厮往丞相府里面走去。他忽然觉得有点失落,却还是鼓起勇气唤了一声“牡丹,我有空来找你,你有空,也可来叡王府找我。”
牡丹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墨染,表情淡淡,未置可否。
墨染说完这袭话,感觉自己格外轻松,再望向牡丹那双如雾飘渺遥远的卧蚕眼,已不可自拔地陷入了那心湖的涟漪中。
牡丹看着墨染那痴痴的模样,一向冷淡冰霜的心似乎有一丝疼痛,那异样的感觉似熟悉却又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现在也只是拥有很长寿命的人而已,不老不死的,脑海里似响起了一句清冷无情的话“绿牡丹仙子,你要记住,神魔不能相恋,仙凡亦不能相恋,你主子的下场你可看到了……”
“啊,不……”牡丹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脸上已有两行清泪滑落。
“你怎么了?牡丹。”已经准备驾车回去的墨染瞬间跃下马车,冲过去扶住了牡丹。
牡丹感觉背后有人触碰,一下子又恢复了理智,却是抬袖将泪擦干,漠然地站了起来,往前了一步。
墨染望身空空的手和她的背影,听到她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噪音道“墨公子请回吧,牡丹本是冷心冷面之人,何需费心。”
牡丹说完无任何停顿,便头也不回地朝内走去。
墨染一下子觉得心失落落地,却是木然的驾着马车往更靠东的东郊叡王府行去。
叡王府云宵阁前厅内,姬陌钰刚进门就看到凌统领在负手等待。
“凌统领,你何时来本王府上的?何时如此焦急?”姬陌钰快步走到前厅中央的主位坐下,接着旁边侍女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挥手示意所有侍女退下。
无影七绝暂守在云宵阁门外,景一上前将前厅的门关上。
“哎呀,殿下,你总算回来了。凌某忽忽赶来,是有要事相告,害怕晚了就来不及了。是这样的,皇上在你走的第二天就相中了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那宫女长相跟你娘亲洛美人几乎一模一样,当晚就宠兴了那宫女,封了个洛贵人,你去梁州的这二十来天,几乎夜夜专宠。这本来也是凌某不应该妄议的事情,可凌某有一日不经意间听虞贵人对皇上说,她有一位姑姑,曾经在皇宫中当美人,其实是有了身孕之后才被皇上宠幸了,后来姑姑去世了,听说现在姑姑的儿子已当上了战神王爷,她入宫是为了来投靠战神王爷这个表哥的,”凌风一口气将所知的倾囊相告,然后再揖手行礼,顺便看了一下姬陌钰的脸色。
“然后呢……”姬陌钰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玉板指,声音异常冷静。
凌风又喝了口茶,走到主位下的旁位坐下,娓娓道来“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想的?依皇上那个性子,对殿下你娘亲的感情定然是真的,但越真的东西越容不得半点虚假,所以按照皇上的性子,他绝对是对你生了疑心的。殿下,总之,你小心些为好。还有皇上目前忌惮皇后一族的势力,需要用你的强大去与之抗衡,目前来说,皇上不会对你做什么。因前些时日,你派人给皇帝送的密涵,皇上派我和钦差大臣一起,今天下午赶去梁州协助剿匪,还有对梁州刺史进行抄家。我怕我来不及告诉你,特让我一个部下的亲属在城门处给你传个信。”
“多谢凌统领相告,既凌统领有要事在身,本王也不相送了,我已派王将军调了部分西北军前往梁州,协助凌统领。”姬陌钰抬起眸来望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道。
花丞相府,花梓幽刚踏入幽兰阁,芍药就飞奔而去,向花梓幽扑了过来。
“小姐,奴婢好想你,奴婢每天都只有对着院子里的花讲话了。”芍药兴奋地扑过来,拉住了花梓幽的袖子,开始叽叽喳喳。
“小姐,你快到院子中来看,看这牡丹花和芍药花都开了,是不是很美……还有这唯一的一株绿牡丹也开了,真是太惊艳了,小姐,你看这些个美丽的蝴蝶,都呆在小姐你这院中的花园不肯走呢。”
“哎,牡丹姐姐,你最喜欢的绿牡丹开了,快来看看哈,哎,牡丹姐姐,你才刚回来,你的眼睛怎么就红了呢?”芍药看到牡丹从她和小姐身旁迎面走来,就走上去向牡丹问道,谁知牡丹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往牡丹居走去,看也没看那株开得如碧玺的绿牡丹,此刻正在风中摇曳生姿。
花梓幽也望了望牡丹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由得幽幽叹道“今早在路上的时候,我都听到牡丹姐姐笑了呢,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变得比以往更冷漠了,莫非是因为墨染?看来牡丹姐姐绝对有心事。”
“小姐,牡丹姐姐有什么心事啊?……啊,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啊,你弄坏小姐的花了。”芍药看到一金发的少年正在用拿着她刚才浇水的水壶,好像还在给绿牡丹浇水,不由得赶紧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抢过他手中的水壶。
金煜却是转过头来“哈哈哈……这样,变成一株冰绿牡丹了,和刚才那位走过的冰山脸的姐姐好像哦,哈哈哈……”
芍药嘴巴惊得大大地看着面前被结了一层冰的绿牡丹,终是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他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啊,绿牡丹会被冻死的。”
花梓幽有些头疼地拉着金煜的手臂,愤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说你叫小祖宗了,告诉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用法术,不然你别再叫我姐姐,也别想吃我做的烤鱼。”
金煜一听到烤鱼,马上双眸发亮,连忙点点头“我一定听姐姐的,我现在就好饿,姐姐快做烤鱼给我吃吧。”
金煜一扬手,瞬间那绿牡丹上的冰化成水,从晶莹剔透如翡翠凝脂般的花瓣上滚落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下了一场雨,将绿牡丹花浇湿了而已。
“芍药,你先去给我打些热一大桶热水来,然后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午膳,一定要多烤些鱼来吃。”花梓幽吩咐完芍药,又对着院子里正在晒薰衣草花的钱伯道“钱伯,你带他去小少爷的兰轩阁找一间偏殿给他住,先让人帮他从上到下洗漱一番,找套小少爷以前的衣裳给他换上。”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芍药忽忽往厨房跑去。
“是,小姐,老奴这就带他去,不过,小姐,老奴该如何称呼这位小公子?”钱伯看到金煜那副与众人不同的长相,也甚为好奇。
“哦,叫他金煜。”花梓幽答道,同时又连忙瞪了一眼金煜,小声道“你可刚答应我了,不能随便用法术,不能随便捉弄人,好啦,你跟钱伯去吧,洗完了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嗯。”金煜这会竟乖乖地跟着钱伯去了兰轩阁,看来美食的诱惑永远对他是最大的。
兰芷阁内室中绣有莲花图案的屏风后,花梓幽头发全散,惬意地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水刚好到她脖子,如凝脂的手臂正向上扬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芍药在后面给她搓背。
“小姐,那个叫金煜的孩子怎么会长着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呢?真是奇怪,他还会那么奇怪的法术,小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芍药仍然对刚才冰绿牡丹的一幕好奇不已。
花梓幽在闭目养神,听到芍药这么多问题,却了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本小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样,可能他是异族人吧,与我们中原人大有不同吧。因为他帮过本小姐,又无家可归,又认本小姐是姐姐,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
“哦”芍药这才专心她给花梓幽擦背,沒过片刻,芍药又惊窄道“对了,小姐,就是你临去梁州前一晚画的那副画,那个三皇子来了一次,奴婢把画给他,他竟然没要,却说要等小姐回府后,他再来取画。”
花梓幽“哦”了一声,就闭目不置一言了。
叡王府书房内,墨玄刚推房门进来。
“墨玄见过主子。”墨玄揖手躬身向姬陌钰行了一礼。
姬陌钰点点头,却是面色严肃如冰,手轻敲面前的案台“你先坐下回话吧,你上次的伤好了沒?告诉本王你是如何发现书房里西北边境防御图不见的,还有凝香雪是如何受伤的,伤在哪里?”
墨玄在次位上坐得端端正正,正色道“多谢主子关心,刘太医说了,已无大碍,再过二个多月,左肩上的筋脉可完全长好。主子,有一天白天,属下巡查王府,发现有一只黑猫从书房内出来,就上前查看,发现书房的门竟没锁,按理来说,书房的钥匙只有主子你自己的身上有,明明头一天我看过书房是锁着的,于是属下进去查探,发现主子放在暗格中的西北边境防御图没了。”
“不错,本王当时放那图的时候,只有你和墨染在场。”姬陌钰眼眸越发幽深如寒潭。
“主子,属下两兄弟对主子绝对忠心无二,还望主子明鉴。”墨玄神色坚定,不卑不亢。
姬陌钰又点点头“本王不信所有人,也会信你们,是本王去梁州前大意了。那凝姑娘呢?”
墨玄有丝难为情,终还是正色道“凝姑娘出事就是西北边镜防御图被偷的当晚,那晚,有刺客去玉芳阁中偷东西,正好我们听到玉芳阁里有人喊救命,跑进去一看,凝姑娘已躺在沐桶边,胸前被刺了一剑,属下无奈,只有再找刘太医来看,谁知刘太医一看完,马上说幸好凝姑娘心脏比常人略偏,那剑虽重,却不足以致命,还是将凝姑娘救好了,再后来一次刘太医来看凝姑娘时,说恭喜王爷,说凝姑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并无大碍。然后当时属下也无多想,谁知刘太医第二天就把这事告诉了皇上。”
“后来呢?”姬陌钰继续问道。
“那想皇上当时却喜笑颜开的来到了主子您的府上,亲自将凝姑娘接到了皇宫,说很为主子你高兴,还说要帮主子你好好照顾凝姑娘,而凝姑娘也说对主子你爱慕已深。于是皇上还说,等主子你从梁州回来,再给你追加一道赐婚圣旨,让你一起娶了花小姐和凝姑娘。”墨玄将经过如实相告。
“知道了,记住此事不要让任何其它人知道,包括墨染,你先行下去吧。”姬陌钰听到再赐婚这几个字,只有讥讽地苦笑了一声。
“是,主子,属下告退。”墨玄起身离开了书房。
墨玄刚出去就碰到刚回王府的墨染,见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用手在他面前愰了一下,终是问道“小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哥,你有喜欢过一个人的感觉么?”然后却是头也不回地朝叡王府的练武场奔去。
墨玄莫名地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被景一叫住了“墨玄大哥,你去书房告诉王爷,说高公公来宣旨了,让王爷去接旨。”
姬陌钰再次到云宵阁前厅的时候,高公公已是一幅卑躬的神态在门口等候,过白的脸上笑意不减,尖细的声音响起“还请王爷禀退左右,咱家才好依皇上的意思单独宣旨。”
姬陌钰让所有人下去,高公公也让随行的小太监退下方,将前厅的门关上,方才亲自打开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谕,皇帝昭曰,今凌统领千金凌淑云贤良淑德,特赐于叡王殿下为侧妃,与正妃花梓幽,同择六月初八嫁入叡王府,钦此。”
“王爷,因圣上有口谕,此圣旨为密旨,那凌淑云便是曾住你府上的圣女姑娘,凌统领并无女儿,皇上才为你想了这万全之策,这密旨在大婚前是万不能让花丞相知晓的,王爷有此等艳福,还不快接旨。”高公公看叡王似无反应,便索性将圣旨塞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