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两刻,姬陌钰等五人方才用完饭菜。稍事休息片刻后,苗寨主便已借好了铁鹰爪,亲自送到了姬陌钰手上。
墨染特意从苗寨主家厨房里拿了两只烤鸡,将烤鸡分别浸泡在装有送子泉水和送女泉女的罐子中,也一起携带至玛亚峰。
而牡丹则是出发前就提醒花梓幽带上古琴玉芙瑶,以备不时之需。
恰逢月圆之夜,子时,姬陌钰一行人已到了玛亚峰山脚下。本是让金煜在苗水寨等候,可他竟威胁说,如果不带他去,他就要把整个苗水寨变成一个冰寨。最后只有带他去,决定让他在玛亚峰山脚下等待。
“金煜,我们可说好了,上山的时候我们需要用轻功飞到半山腰,然后再爬上去。你不会轻功,就在这里等待吧,记着不要乱跑。”花梓幽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金煜,然后让他在白天她和姬陌钰坐过的青石上等待。
“嗯,哥哥,大哥哥。你们小心点,我在这等你们。”金煜想到墨染刚背着他,用轻功飞了好久才到这里,这时的态度却像个乖小孩。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玛亚峰更加巍峨壮观,整个山恋像笼上了一袭乳白色的轻纱,在如轻烟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出尘脱俗,一眼望去,就感觉那山峰顶似乎直连苍穹玉宇,可以到达美丽的月宫。
姬陌钰四人绕到玛亚峰北面,准备从北面往上顶方向而去。姬陌钰和花梓幽率先运起轻功,如惊鸿翩跹般,脚尖轻踏月光下阵阵松涛的枝桠,往上越去。墨染和牡丹分别紧跟他俩之后,他俩的轻功也出神入化,收放自如。不一会儿,四人已到了寸草不生的山崖绝壁处。
“给,你们每人将铁鹰爪绳子的一端绑在自个的腰间,另一端甩向峭壁中,我们依着绳索往上爬。”姬陌钰把铁鹰爪丢给每个人,顺便叮嘱了使用方法。
姬陌钰示范了一下,首先将绳子末端牢牢地系在自己腰间,将铁鹰爪在手上旋转了几圈,凝聚内力,向上方的峭壁上砸去,铁鹰爪便牢牢地嵌入了石壁中,姬陌钰先是用力度试了一下绳子的承重,然后脚踩在峭壁上,健步如飞地上到了峭壁上一块略微凸起的石头边缘上,并站定,望向下方的三人“你们依我刚在的方法,一个个来,都小心些。”接着便继续按刚才的方法往上攀登而去。
花梓幽紧跟着姬陌钰往上行去,她在突出石块上站定后,便回头朝下喊道“牡丹,墨梁,你们往上爬的时候,记得保护好你俩身上带的烤鸡。”
“好,小姐。”牡丹答道。
“放心吧,花小姐。”墨染也答道。
花梓幽再往上爬的时候,牡丹紧跟其后,最后是墨染。
太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完了那段寸草不生的峭壁,这时就能看到山峰的腰身明显比下方的腰身细了很多,有一条盘旋而上的山道凿在石壁中间,越往上走,越感觉到冷。只是石壁上依然是巨大的岩石,偶见有大小不一的石钟乳突兀而下,上面有水珠滴落而下。
“看来,这条盘旋而上的山道像是有人故意凿出来的,就是为了能方便到达山顶。”花梓幽走在盘旋的山道上,发出感慨。
“呜呜……呜……”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寒风袭来,有种冷烈刺骨的感觉,并伴有洁白晶莹的雪花吹落到头发上,脸上和衣襟上。
渐渐地风势越来越大,有狂风窄起的感觉,吹得衣袂鼓起,猎猎作响,发丝也狂舞,紧贴在脸上,一不小心就会站不稳。
“啊……”花梓幽一不小心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碰了一下,人竟不由自主往崖壁边倒去。
“小姐,你没事吧。”牡丹也被风势吹得睁不开眼,却是焦急地唤道。
“梓幽,抓紧我的手。”姬陌钰起跳起来,一手抱住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一只手拉住了花梓幽的手。此时花梓幽已悬在半空中,姬陌钰大半个身子也倾斜出了山道,情势非常险峻。
“咔嚓……”石头上已开始有裂缝。
“不好,石头快裂开了。”墨染连忙将铁鹰爪用力甩出嵌入石缝中,然后另一端依然绑在自己腰间,骤然出手抱住自家主子的腰,牡丹见势,也马上将铁鹰爪嵌入石壁中,末端绑在自己腰间,从后面抱住墨染的腰。
终于在石头完全裂开之前,将花梓幽拉了上来。
狂风仍在肆掠,将山道中的尘土吹得漫天飞扬,越往前行,越难睁开双眼。
姬陌钰用袖子挡在眼前,一只手紧紧握手花梓幽的手,眉宇略皱“看来我们不能像刚才那般走了,虽说有盘旋的山道,但一不小心,就有跌下山崖的危险,我们还是将铁鹰爪一端钉在石壁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手拉着手,沿着山道往上走。每走半圈,依次取下铁鹰爪,再重新钉将其钉入石壁上,再往前走。”
约么又过了一个时辰,四人在飞沙走石的狂风中小心翼翼地终于到了一个露天平台,露天平台上正在下着鹅毛大雪,一眼望去,平台上种植了一圈高大的桂树,此时全部在冰雪的覆盖下,显得晶莹剔透,格处冰清玉洁,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之意。
“小姐,这些桂树的位置都按奇门八卦阵法来布置,那两株九叶轮回草就种八卦阵法图的阳阴两极阵眼当中,首先我们得进入桂树中间的八卦阵内,然后找到雪狼守护的位置,引雪狼离开,才能采到九叶轮回草。”牡丹望着那一圈极美的桂树,将绿翎曾私下交待她的话告诉花梓幽。
花梓幽转头有些惊讶地望着牡丹,声音带着万分的惊讶“牡丹姐姐,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牡丹仍面色平静,心底却在默默苦叹道“小姐,这就是千年前,前世的你种下的两株九叶轮回草,可惜,千年间苍海桑田几经变换,转世的你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当然,要不是她那晚去找绿翎,不是绿翎提醒,她也早已忘记小姐千年前的一时善心,竟成了精灵一族千古之劫的解救之法。”
当然,牡丹刚才所想,她现在并不能告诉这世已是凡人之躯的花梓幽,她片刻后只淡淡道“是兰若坊的绿公子吩咐我,让我在必要时候提醒小姐你的。”
“看来美人师父真的是这星月大陆上无所不知的人了,等回到了京城,我一定要好好地去感谢他一番。”花梓幽有些得意道,心想看来这世间除了自个爹爹,果然还是美人师父对她最好了。
虚不知她那副得意的神情,看在姬陌钰的眼中,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心中似乎突然很羡慕她的师父绿翎,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那么多帮助。
“那不知牡丹姑娘可知,如何能够进入这桂树中间的八卦阵法内?”姬陌钰连忙向牡丹问道。
“禀叡王殿下,绿公子说,如何进入八卦阵法内,他借给小姐的古琴玉芙瑶就可以做到,还说叡王殿下你若情根深种于小姐,必然能够与小姐琴瑟合鸣,用内力催发音律功效助她一臂之力。因为要进入此阵法,只有真心相爱,情意相通的两人才能用音律破解。”牡丹仍是一副神色自若。
“原来如此。”姬陌钰不觉深情望向花梓幽,口中喃喃出声。
而花梓幽也正向他这边望来,宛尔一笑,那一对梨涡在月色下的冰天雪地中格外惊艳,让人只愿沉醉在那明眸皓齿的清光里,仿佛凝聚了千年的潋滟。
“梓幽,既如此,你拿出你师父给你的古琴玉芙瑶,我正好也带了我的玉笛,你要弹奏什么曲子,我用玉笛和你的音调。”钰陌钰温雅的噪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旖旎,让花梓幽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刻盼了千年。
“好。”花梓幽干脆地答道,并解开御下绑在背上的玉芙瑶,将其从锦色琴袋中取出,便找了个位置,准备盘腿而坐在地下。
“慢着。”姬陌钰却是扶住了她正准备坐下去的身子,让她先站了起来,立马取下腰间的玉笛,顺便将自己的紫色外套脱了下来,将外套折叠成一方形垫布,然后放在雪地上,再扶着花梓幽坐了下去“地上积雪这般厚,垫上衣服会好些。”
花梓幽看着他这般温柔细心的举动,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也觉得心中有丝丝温暖在源源不断扩散。遂面含笑意点点头,待坐下后,便将玉芙瑶置于盘坐的两腿上,开始调试琴音。
这时墨染赶紧也将自己的玄色外套脱下,放置到花梓幽旁边的雪地上,并恭敬地对身着白色中衣的姬陌钰说道“主子,你坐在我的衣服上吧。”
姬陌钰看了他一眼,却是大方地坐在了他的衣服上。墨染才退到后方站到牡丹的身边,赶紧把刚放下的装有烧鸡的罐子抱在怀中。
本来一向一丝不苟的牡丹看到墨染的一番连贯动作,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墨染却是目不转睛地望向她,痴痴他说了句“你笑起真的很好看。”
牡丹听到墨染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千年来,自己一向漫不经心地不动声色,生来只为完成使命的岁月中,她竟笑了,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笑了,沒想到这一笑,竟然让她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她真的也会笑,她真的不记得,这千年来,她上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但这一次,她却真的在墨染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忍不住地笑了很久,她此时在想,大概是这一刻真的很美好,眼前的小姐和叡王配合默契的这幅画面,让她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陌钰,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女娲神庙回来的路上,我用你的玉笛吹的那首曲子吗?”花梓幽已经知道了绿翎要她弹奏的是清芷谣,于是她提醒姬陌钰道。
“嗯,我记得,梓幽,我们开始吧。”姬陌钰应声道。
琴音乍起,笛音相和,那片片雪花宛如这天地间跳跃的音符,随着音律翩舞。
只见天地间的冰雪仿佛在融化,似有成千上万的白色莲花在身旁争相竞放,眼前的画面中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坐在兰舟上,摇着玉棹,在莲池中穿棱。
突然琴音激昂,似有冒有腾腾黑气的一团黑雾的巨大阴影向那兰舟中的女子扑来,那黑雾突然幻化成一个狰狞的面孔,咬牙切齿,瞬间那黑气又幻化成无数森森白骨的利爪,向那白衣女子的脖颈处抓去。
当那女子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绝美倾城的芙蓉面,令人惊叹的是,那女子却是巧笑嫣然,轻巧地拂袖闪身,便躲开了黑雾的袭击,白衣女子招式利落干净,在空中几个翻飞旋转,便驱散了黑雾。那白衣女子一个漂亮回眸转身,便轻巧地落到了雕栏玉砌的莲池岸上。
“姐姐,星辰好想你。”一身月白锦衣小男孩,张开双臂向那白衣女子扑去,眼眸中盛满了快乐。
可是刚才被白衣女子驱散的黑雾又凝聚成一团,突然变成了一个妖媚无比的绿衣女子,拿着一柄明愰愰的剑向白衣女子的背心处袭去。
“姐姐小心,啊……”星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白衣女子,但那柄明愰愰的剑却是从星辰后背处的右肩胛骨穿透了出来。
白衣女子抱着星辰,还要同时应付绿衣女子招来的源源不断地黑色幽灵,终于白衣女子体力不支,身体被幽灵咬伤。眼前那妖媚邪恶的绿衣女子的剑就要刺向她的心脏。
“星辰,你没事吧。”在白衣女子怀中的星辰又撑着爬了起来,立在白衣女子身前,硬生生的又为她挡了一剑,那一剑正好刺入了星辰的后心窝,后又拔出。
“啊,噗……”鲜血如雨,洒落了白衣女子一脸,也在白衣女子胸前的白色衣襟上染上了一朵朵妖娆的红花。
这时,白衣女子不复先前那般清雅淡定,全身红光大盛,眼睛也变成了赤红色,头发忽然延长至脚踝。
“啊,啊……”这时天地间似乎也变色了,天上乌云滚滚,雷鸣阵阵,白衣女子瞬间像是从幽冥九域来的魔神,手上瞬间幻化出一柄赤色的噬魂剑,一招之下,身边妖媚的绿衣女子灰飞烟灭了,周边的幽灵也灰飞烟灭了,就连莲池中的朵朵莲花也转瞬间枯萎了……
这样痛入心扉的画面让花梓幽仿佛感同身受,她闭目而坐,手还在继续拂着琴弦,意识却已惊涛骇浪,仿佛那白衣女子就是她自己,“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花梓幽硬生生地吐了一口鲜血,鲜血洒落在玉芙瑶的琴弦上,紫芒大盛,紫芒渐渐萦绕着那一圈房大的桂树。
一旁的姬陌钰也看到了那白衣女子痛心入魔的场景,他的心也异常痛苦难忍,仿佛有什么最珍贵的回忆欲破茧而出,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也用尽全力去和那在风中悲泣绝望的琴音,他想要引着琴音婉转平和,却突然发现身边的花梓幽吐了一口血。
他的内心里有一个发自深处的声音在呐喊,千万不要停下来,要用笛声带着她走出忧伤。于是姬陌钰又一次气凝丹田,运化内力缓缓地向嘴边溢出,笛声悠扬,渐渐地奏出着暖心欢快的旋律。
突然画面一转,那白衣女子走近,那一张脸分明是花梓幽的脸,只是额间多了一朵紫莲花钿,美得风华绝代。她万念俱灰地单膝跪在金碧辉煌的玉殿上,干净的眼中没有任何焦距,依然是一身血衣,泛着赤光的噬魂剑在一旁哀鸣。
却是在听到龙座上的人和众位仙臣指责发出质问时,偶然发出苍凉的笑声“呵,呵……哈哈哈……我不稀罕做这九重天上的瑶月仙子,只要星晨能回来,还有玉泽帝君能回来。可是,他们都回不来了,你们杀了我吧,就用这噬魂剑,来吧。”
白衣女子又突然手握噬魂剑,将剑一一递向众仙的手里,可众仙一个个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看到她靠近,却忙着后退,拒不接她手中的噬魂剑。
“呵呵,你们不敢,是怕了么,既然玉泽帝君为我而死,你们便来替他报仇吧,呵呵,我自己也想替他报仇,呵呵,来呀……”白衣女子已呈疯颠状的呼叫,却“咚”的一声突然晕倒在大殿上,失去了意识,但手里还握着噬魂剑。
“谁说没人敢,我敢。”突然殿上来了一个身着绣着仙鹤祥云的金衣女子,头上戴着凤凰玉冠,眼神凌厉,看向白衣女子的目光充满怨毒。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白衣女子的身旁,利落地夺着她手中的噬魂剑,毫不犹豫地举剑向白衣女子的心脏处刺去。
突然一道白光一闪,周身无数莲花盛开,他用两指夹住了噬魂剑,一身白衣的绝色公子高贵无比,眼神睥睨。
“玉泽帝君,您来了。”金衣女子马上笑靥如花,却是立马松手,噬魂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天君,请派天医务必救好星辰,我用我千年的修为来化解瑶月仙子身上的魔气。”玉泽帝君的语气不容置疑。却是蹲下打横抱起白衣女子,在众目睽睽下抱着白衣女子绝尘而去。
看到这里,眼神的画面消失了,只剩一紫一白两道光芒交汇炸开。
笛声已完全领着琴声,轻柔缱绻,若双蝶翩翻涉水而来,在莲花瓣上流连忘返。
这时面前的桂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七彩流光汇聚成的门。
“好了,可以进入法阵了。”牡丹一声惊叹。
花梓幽和姬陌钰同时收了琴音和笛音,两人皆愰若大梦初醒,心照不宣地站起身来,向那道光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