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潘云自然不肯再光着身子。小戎的身形与他几乎一般无两,他也没客气,找小戎借了两套衣服穿上,又向柔止要了镜子与木梳,惹得柔止好生一阵害羞。她嘴上虽然没说,但心中难免疑惑,潘云小公子为何要这女子梳妆之物?
“噗嗤!”听到潘云如此一说,俏立在旁的柔止忍不住一声娇笑,说道:“什么黄昏柳梢之约,小姐她又不是和你……和你约什么,我们大家都在饭厅吃饭的,只有公子您因为身上有伤,这才在房中用了。如今,您已好得差不多,小姐她的意思是让您和我们一同用餐。”
潘云跟着小戎和柔止二人走出他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这扇门。
他并不是多事之人,也知道那清丽少女因为某些原因似乎在防备着他。他因此更不愿意没来由惹她误会,徒增她对自己的恶感。潘云并非是什么爱情方面的初哥,对如何追求女孩子,他自认为还是有一手的,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化解应对,他觉得很是驾轻就熟。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别人认不认可就不是他会在乎的了。
走出房间,潘云发现他这些日子所在的这艘船并不很大。走出他的舱室,他们便来到甲板。
潘云的这间小舱室在船尾,甲板对面,还有一间更大一些的舱室,整艘船在甲板以上的部分,就只有这两间船舱。他能独居一室,虽然很是简陋,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清丽少女已经给他极大的照顾了。
船此刻正行驶在不算很宽的河面上,河水沉静清澈,如果不是两岸的山石、树木在向后移动,只观看水面,潘云甚至感觉不出自己在航行。
这便是乌水么?潘云看向河岸两侧的山峦,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河道在山峰之间穿行环转,行不多远,行船的船夫便要操纵船只拐弯,九曲回环,弯弯绕绕,在不断的前行中,河岸两边的山势似乎越来越险了。
他们并未在甲板上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越过甲板,进入了对面的大舱室。
潘云略微适应之后,发现舱室里已经席地而坐好几个人。他们围在一张条形长桌前,见潘云进来,纷纷向他看来。
潘云逐一看去:最靠近舱门的一位,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他皮肤黝黑,肌肉遒劲,一头栗色的头发在头顶扎了起来,用一块云纹方巾包裹,向后披散;他方面大口,一双虎目透出熠熠光辉,显得炯炯有神,一眼看来,便给人以豪壮勇武之感。
他见潘云向他看来,便朝他友善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潘云打量起来。
潘云正打算看向下一人,清丽少女从舱外走了进来,见小戎和柔止已经将潘云带来,便迎了上来,对潘云轻施一礼后,说道:“我观公子身子日渐恢复,琢磨着今日应该已可出舱,便着小弟将公子邀来与大家一同用餐,亦借此机会,向公子表达此次救下我等性命的感激之情。”
她刚说完,那长条桌子的尽头处便响起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潘云微微皱眉,向那处看去,只见一白须白发的老者正被一条铁链拴在舱内的木柱之上。
他头发胡子尽是银白,若是梳洗得当该是很耐看的,可此刻却乱蓬蓬、脏兮兮,上面似乎还有油渍。他上身没有穿衣,那条铁链从他赤-裸上身的琵琶骨处穿过,在胸前交叉,又从臂弯绕过,最后绑缚在垂直竖立的木柱上面。
这老者看起来年岁应该不小,但保养却不错,一张红彤彤的脸堂显得精气十足,双目看过来如同一双明灯,神光熠熠,任谁被他看上一眼,都会有种被他看透的错觉。
老者听清丽少女说话,向潘云看了过来,正好潘云听他不屑的冷哼,亦向他看去。两者视线在空中交叉,潘云只感一股凛冽气势向他席卷而来,险些不支跌倒。
“哈哈哈……”老者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其中竟渐显悲苦。
潘云只听老者笑到最后,语带哭音的说道:“想我晁候人修行至今,足有一甲子苦功,纵横符国,南征北讨,一辈子未尝真正一败。不想今日竟被一个毫无修为的黄口小儿所伤,以致为敌所擒,真是时运不济,悲哉、哀哉!”
潘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修为果然已失,不然又怎么会被对方只凭气势就压得险些跌倒?
老者说过这句话,似乎发泄了心中的情绪,便不再说话,只是气哼哼的伸出双手,抓起面前盆子里的大块腿肉,狠狠撕了一块,呼哧有声的大嚼起来。他一边吃着腿肉,一边用手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污,回手就擦在自己退至腰间的袍子上。潘云这才注意到他的袍服早已被他擦得黑一块黄一块,十分肮脏。
清丽少女听他抱怨也不生气,只引着潘云来到长桌之前,分宾主落座,然后向潘云介绍舱中众人。
他们都是席地而坐,潘云知道,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很多礼节与俗世不同,他们这种坐法并无不妥。
经清丽少女介绍,潘云了解到在她进入舱室之前对潘云友善点头的精壮男子名叫铁战,是他们这一行人的护卫首领;他对面盘膝而坐的便是之前潘云已经见过的秦公公,他的大名叫做秦晨风,来自宫中,确是一位公公。其他几个汉子,都是铁战的手下,他们个个生得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的粗豪汉子。
清丽少女与他们在一起,一点也没有身为主人对下人的那种高高在上,而是与他们兄弟相称,如同一家人般毫无架子。可潘云能够从他们看她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众人对她却十分尊重,乃至敬畏,这一点绝不是表面功夫,他能看得出,这种尊重发乎内心。
潘云与他们一一见过礼,这才重新落座,笑言道:“承蒙各位大哥抬爱,今日能和各位大哥相识,实是潘云此生幸事,来,让我们满上酒,小弟敬各位大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