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屋外脚步声响起。
听到脚步声后,那声音的主人也知趣的收声,止住了威胁之语,只留下那少年睁眼望天。
少年感到在他视线难及的地方,似乎有人探头向室内看了一眼。
“呀!你醒了?你先别动啊,我去叫姐姐……”一个好像刚开始变声的男童声音响起,说着,他也不待少年答话,便急急的跑开了。
少年听到“腾腾腾”脚步远去的声音,想来那男孩应该是飞奔离开了这间木屋。
没多大一会功夫,那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在木屋外由远及近的同别人讲话:“姐姐,我就说没有什么样的伤是你治不好的,瞧瞧那天你救他回来时他伤成的那样子,我几乎都以为他死定了。可这才两天功夫,他就被姐姐救了过来,真是奇迹呀!相信只有万古长存的符祖圣皇成康帝尊他老人家才有这样的本领吧!”
“尽瞎说!祖皇在上,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祖皇宽恕!”一个柔和可亲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似是在祈祷。她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动听,如同一只清脆的百灵鸟在纵声歌唱,尤其让少年觉得有些诧异的是这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这里又怎么会有他认识的人?
女子的声音祈祷了一番,这才嗔怪的对先前那男孩道:“你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祖皇大人神通广大,哪里是可以随便提及的?还拿姐姐这微不足道的本领与祖皇大人相提并论,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话。再说这少年也算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姐姐岂有不救之理?你小孩子不懂医术,自然无法分辨,表面看起来是他伤重不起,姐姐用药符为他疗伤,可实则却不然。昨日,我为他诊脉之时,他的脉象十分虚弱,可今日再诊时,他却已经近乎痊愈。姐姐给他施的符、用的药只是一些治疗外伤的寻常药符,他自一线天顶部跌落下来,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若是寻常符师早已魂归西去,而他非但没死,还好得这样快,若非拥有十分强大的自愈能力,绝难出现这样的现象。所以就是我们不救他,只让他自己躺上两天,也会逐渐好转。以后这样乱夸姐姐的话,可不能在人前提起,徒惹别人笑话,甚至带来不必要的纷争。”
随着这姐弟二人的交谈,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走进这间屋子。
脚踏地板的声音传来,那悦耳的女声响起,已是对这位少年讲话:“到今日为止,公子已经昏迷整整两日两夜了,现在可觉得稍微好转?”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映入少年的眼帘。她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自然卷曲的栗色头发扎成十字花髻自然垂下;面容白皙,肌肤红润,正应了“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柳眉弯弯,齿白唇红,一双秋水笑眼宛如一弯新月;轻言浅笑,脸上两个小酒窝嫣然显现;体态不胖不瘦,亦应了那句“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见而观之,给人以自然清纯之感,让人不自觉便生出亲近之心。
录事者亦有诗评鉴此女:
前有武瞾后有禧,古今女尊风姿旎。
纵览儿女有奇志,沙场宫闱几人敌?
见到这张脸,少年顿时只感如遭雷击,脑际轰然巨震,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有梅……”
少年呆呆的望着面前清丽的俏脸,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情感和深深的怀念。
他没想到会突然见到这张容颜,一时间竟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她面色苍白、神情凄婉的躺在他的怀中,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眼含热泪,深情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有梅,有梅……”
而她却只是轻轻的伸出染血的右手,轻抚他的脸颊,对他说:“云,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活在仇恨之中。仇恨只会蒙蔽你的双眼,只有放下仇恨,才能活得开心……我只要你开心……开心……”
他对着她露出了笑脸,可那笑——却饱含深深的悔恨与刻骨的悲伤。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完全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但,他能放下仇恨么?他如果能够放下,那还是他么?
她死后,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老天给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万分珍惜她,对她百般呵护,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不管这委屈是来自别人的,还是来自他自己……
清丽少女显然没有料到少年的反应,微微愣了一下。她虽不知少年为何会露出此种神情,不过天生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却不会在少年面前表露什么。
“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才会给我这一切重来的机会……”他在心中默想。这一刻,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眼前的女孩对他更加重要。
少年一直用那种痴迷的目光看着她,清丽少女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同她一同进来的男孩却按耐不住心中的酸劲儿,说道:“你这人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盯着我姐姐说什么胡话?”
少年这才从凝视中醒过神来,双目重新聚焦,仔细观察起这双进入房间的少年男女。这清丽少女身穿一袭藏蓝色暗纹紧身衣裤,腰扎绛紫色布带。衣服的布料看起来并不华贵,大概是一种手工织造的土布,可穿在这位少女身上却显得极为合身,衬托得她更加风姿超卓。
少年从未见过此种服饰,只感到她的服装样式古朴、利于行动,不似古代汉服那般不便于行。
少女体态轻盈,穿着朴素、濯濯不妖,让人不敢亵渎。此刻她正双目含笑,淡然看着少年。
少年双目渐渐恢复澄明,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回转过来。他判断得出那笑容只是一种礼貌的笑、尊重的笑,却绝不是饱含深情的笑。
她不是她!
这种认知,让他不由得又一次心中滴血。
“唉……”
他想起当初,她躺在自己怀中,生命一点点的流失。
少年不禁心中凄苦:又怎么会是她呢?
他想起她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衣袍,心脏不由得又一次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