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这两晚,情况非常不好,所以医生决定将阿芳送到精神科。可是,在那儿,她的精神更加不好,镇定剂一旦失效,她就会发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语无伦次。
这个早晨,吵醒他们的,依旧不是手机闹钟,而是某人的嘶吼。
三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们这一夜都只睡了3个小时,虽困得不得了,但精神却是时刻紧绷着的。
阿芳躺在病床上,一个劲儿的颤抖,双手捂着头,嘴里嘀咕着:“我是谁?我在哪儿?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怕!我来陪你了!妈妈!你不要怕!那个男人再也不会来伤害我们了,妈妈!妈妈!我把那个男人大骂了一顿!我把他赶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你别走!我把他赶走了!你别走!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妈妈!带我走吧!妈妈!我好害怕!啊!火!火!好热!全都是火!好大的火!快来救我们!妈妈!妈妈!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妈妈!妈妈!不要烧我的妈妈!你们谁都不许烧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没有死!她没有死!妈妈!妈妈!妈妈!啊!啊!啊!”然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息着。她做了一个梦,一场噩梦,她梦到了那个男人,梦到了当年那场火化了妈妈的大火,过去的痛苦纠缠着她,侵蚀着她的灵魂。
“阿芳!阿芳!别怕!只是一场梦!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江天兰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的抚慰着她。
“不!那不是梦!死神真的带走了妈妈!我只是想去陪我的妈妈!死神没有带我走!难道我连选择去死的权利都没有吗?我不想活着!我不要再继续活在痛苦里,活在噩梦里,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活着,试着去忘记,可是我做不到,痛苦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我。我求求你们,在我还没有彻底疯掉,伤害更多的人之前,让我去死,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我不想做个拖油瓶,我不想继续伤害他人,我不想继续浑浑噩噩的活着!我求求你们,让我死吧!”暂时恢复理智的阿芳十分痛苦的恳求着他们,现在的她只求一死,或许对她而言,死意味着真正的解脱吧!
“你在说什么?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你是我和薇薇最好最好的姐妹,我们说过的,要一直一直做最好的姐妹,要同甘共苦,要识于偶然,止于永久,我们同过甘,难道现在就共不了苦了吗?那我们还算什么朋友!阿芳!我知道你很痛苦!或许你没有一个很好的童年,但是我们回不到过去,我们愿意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给你温暖,让你有一个新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江天兰把她搂在怀里,意志坚定的说,心却如同刀绞般的痛。
“是啊!过去的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忘掉过去,就可以制造新的回忆了,不管怎样,不管多难,我和兰兰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我们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属于我们的记忆,好不好?”薇薇也上前抱住了她们,三人抱成一团抽泣着。
“阿芳!你要坚强!等一会儿,我的朋友就会过来,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心理医生,我们让他把你治好,好不好?治好了,就不会痛了!好吗?”叶晨宇轻声的征求着阿芳的同意。
“真的能治好吗?”阿芳表示质疑,十余年的痛苦,真的还有希望被救赎吗?
“当然!我们要有信心!其实,这些年你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所有的痛苦全都压在心里,等下,他来了,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倾听者,但他又是一个嘴巴很严实的人,他从不会泄露任何人的秘密,你可以放心的告诉他任何事情,告诉他你的经历,带他去你想去的地方,他永不会背叛你,他现在就在门外,你准备好让他进来了吗?”叶晨宇小心翼翼的慢慢引导着她的思维,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就踩到地雷,毕竟心理病人情绪都很容易波动,一旦波动起来,今天他们的治病计划就算泡汤了。
阿芳忐忑的点点头,叶晨宇向门外的男子使了个眼神后,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轻轻的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微笑。穿休闲服是因为他要让病人在放松的状态下与他聊天,穿白大褂只会让病人警惕他是一个医生,便很难达到畅谈的效果。
叶晨宇指了指门,江天兰和薇薇立马明白了过来,三个人轻轻的走了出去,不打扰治病时间了。
三人离开后,季医生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好!我叫季然!我是你的朋友,那种你可以完全相信的朋友,因为我愿意对天发誓,我不会将你告诉我的任何事情告诉给任何一个其他人。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阿芳缓慢的抬起头,警惕的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温柔,她感觉这个眼神很熟悉,不说话,也不点头,但是却也没有拒绝。通常受过长期家暴的孩子会对外界产生非常强烈的警惕性,她没有拒绝他的交友申请,就是已经开始对他放松那么一点点的警惕了。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朋友就是要向彼此倾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正式的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季然,我和你一样,是个孤儿,我的妈妈是一个十分慈祥的妈妈,可是她却出车祸去世了,那一年我6岁,后来,我的父亲也因病去世了,然后我就被送到了姑姑家,姑姑对我很严格,每天都逼着我一张试卷一张试卷的做,考试没考前十名就会打我。不过,现在我很感谢她,因为她的严格,才有了今天的我。好了,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故事呢?”季然声情并茂的说,这些的确是他的亲身经历,因为他的这些经历,让他选择了心理学,因为他要帮助那些曾和他一样无助迷茫的人。告诉她这些是因为这些几近相同的经历,会让她慢慢的走入一个comfort zone(放心区域),而只有走到了那个区域里,她才会愿意倾诉,愿意告诉他那些深埋于心的事情。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装满了紧张,每根神经都是绷紧了的状态。
“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季然依旧微笑着说,以试友好。
半晌,她没有作答,依旧怀疑的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双眸,许久,才小声不安的说:“阿芳!”
“很好!你真的很棒!我们再握个手好不好?就算是确定朋友关系的盖章!”季然连忙夸她,对待病人的进步,哪怕只是一小步,都要去真心的赞美与夸奖。他伸出手,笑着说。
她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乖乖的满满的伸出了手,轻轻的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