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安静地伫立在窗边,依旧是那副纤尘不染的样子,若只是如此,确实令人心动。但颜清也算是在他手下呆了四年的人,韩格暗地里的阴狠她虽未真正见过,但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些年,总有各地的世家公子寻上门请求他办事,再联系起山庄里特意培养的一系列高手,颜清大概能猜出韩格干的营生,也逃不过谋财害命之类。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他会舍得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喂养了四年的工具吗。如今想想,当初的那句自保确实不只是试探而已,她的功夫根本就担不起杀手的任务,玩心计她也做不了细作……自己的那些同门都被派去做了各式各样的任务,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公子,您找颜清所为何事?”她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这些年他们少有的交谈,她要尽量摆出卑躬屈膝的姿态,不让他察觉出自己的焦急。
“想离开吗?”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毫无预兆地就击打了颜清的心,他总是那么容易就看透人心,“你可以不必顾忌。”他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一丝迁就的意味,像是诱哄着挣扎的小动物一般,那么恣意笃定。
她该怎么回答?颜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莫名地又被提了上来,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才才算妥当,只能低下头,用沉默试探韩格的态度。
“你以为我为何会收留你?”他的嘴角没了以往熟悉的弧度,颜清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就因为自己迟疑的试探吗?他果然还是当初斤斤计较的模样。
“是为了给公子报恩。。。。。。”衣角被紧紧扯住,她不想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但语气还是不经意地轻颤。
“收起你的心思,完成了你该做的,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他正如初见时镇定地泡着一壶茶,眼神牵系于杯中的沉沉浮浮,口中倾吐着无情的字句,“本来还想让你再留一阵子,看来是不必了,你退下吧。”
“是。”颜清木讷地离开屋子,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快要自由了?她终于不用再受人摆布了吗?但她的心里怎么又有隐隐地不安呢。
第二天一大早,颜清收到了秦明送来的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和地址,这是韩格给颜清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唯一一个任务。
秦明和颜清的交集不多,传话也少了与常人的嬉笑,只是一本正经地带着她来到马厩牵走一匹马又来到后院门口:
“这是公子送你的马,你去往信上的地方,将那人带回山庄便可。”
颜清将那封信函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袖,仔细地等待着眼前之人的命令,却迟迟未等来接下去的话,她疑惑了,韩格会这样简单就放过她?这并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就这样?”
“对,完成了这个任务,你就算报完公子的恩情,从此便是自由身了。”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需要她用四年的时间来培养她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吗。
“他是对公子很重要的人,要是他不愿意立即回来,你就守在他身边保护他,懂吗?”
想来也是,如果不重要,又何必如此谨慎,至此颜清才有些了然。
“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公子不想让他知道。拿好这个玉佩,关键时候会派上用处。”
颜清接过秦明手上的东西,看了眼残缺的玉佩,上面刻着小小的“如”字。她听话地将它藏在衣服的暗格里,继续呆滞地看着秦明,等待着接下来的交代。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凝滞,两人都无语地望向对方,却都未曾开口。
秦明看着颜清呆愣的样子,又想到这些年山庄唯独对她的亏待。自己怎么着也算是这个丫头的师伯,看她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地离开,心里怎么都有些不忍,考虑许久,还是将袖中的钱袋扔给了她:“保重。”说着就快步离开了,他果真是不适合有这些文人骚客告别的情怀。
“多谢……”颜清也没想到一向对她冷漠的秦明竟然解决了她一直担心的路费问题,想要感激的话刹那涌出,却发现人已不见。也罢,他们或许再也无缘相见了。
她撕开信封,暗念上面的名字:“沈骆。”这算是她以后的主子了吧,想到之前的种种心酸,她大概是麻木太久了,如今接近自由,竟然还是激不起一丝的情绪。她又看了眼信上的地址,默默将信件塞回衣袖,但愿这趟任务不会太难吧。
颜清就这样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口,感受着霜降的寒意,今天的后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是因为没有人愿意见到她吗?她无奈地望了眼山庄,不再挣扎,翻身上马。
那就一个人吧,反正她也不会再来。
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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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不怕她就这样逃走吗?”乔闵看着轻易就离开山庄的颜清,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那种倔强的性子,不做完该做的,大概也不会安心离开。”
“那公子就不担心她将有些事泄露出去?”这里的人大多将生死系于此,除非身死,否则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会,我也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是山庄的人。”她不过是偶然捡回来的一个工具,放在自己的地盘磨砺一番,再物尽其用,就算是对她最大的利用了。至于这些年她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也不过是边边角角,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又有什么信服力。
“所以,她完成任务后又会如何处置呢?”所谓的“明义”山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以义服人,靠得不过是生杀果断罢了,这是他来到这里就知道的秘密。
“那就要看她的价值了,她的生死从来都不在我。”他亲抿了一口一口热茶,继续道,“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