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来说一下关于我们的任务。”维克多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立体投影仪,放在中间的长桌上,取出一条非常细的扁平状数据线接在投影仪上,另一端则接在维克多手腕上的端口。
这项通过人体直接传输数据的技术早在统治局建立初期就出现了,那时只是应用在审讯罪犯上,一直到智脑出现之后,这项技术才终于变得成熟,并在普通大众当中普及开来。通过智脑的数据补完和保护,人类能安全且精准地将想要传递的数据传递出去。当然,现在这种方法对处在基底现实的个体之间依旧适用,尽管从技术层面来讲可以达到隔空远距传输,但没人敢拿自己的灵魂开玩笑,隔空传输实在是不安全。
投影仪打开后,放映了一段平面视频:一片黑色之中零散地漂浮着一些被恒星照射到反光的碎石,在虚无当中不定地起伏。镜头在慢慢向前移动,绕过那些形状各异的碎石和冰块,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巨影,不似黑色的空间那般深邃,却也望不到边际,如同太古沉睡的巨兽,沉寂但有威慑力。巨影的形状很不规则,但看起来有棱有角,难以分辨是什么东西,有多远的距离。镜头放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这是在这个星区的那个恒星系上的监察者给我们发来的最后一段影像,之后那个飞行器就失去了联系。“维克多说道,”大家请仔细看。“说着他将停滞的影像放大,焦距在角落的一块碎屑上。尽管画面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到一角飘动的纸片,上面还有一些勉强可以辨识的字母。
“相信各位都看到了,这是一片纸片,经过云端资料库的分析识别,那应该是几千年前某瓶装饮料的外包装。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能有什么看法?”艾登不屑地说道,“几千年前的空难而已,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吗?”
“如果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菲尼克斯先生,”维克多没有对艾登发火,继续说道,“从视频中看来,除了那片纸片,周围没有任何千年前的飞船建材,因此我们又理由判断,在这附近有人类住所存在,至少是曾经存在。“
“可我觉得这样的想法依旧很不合理,”宁回发言道,“在太空中发现碎片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是云端认为在这里发现未知人类生存区域的概率很高,也不应该派我们过来。他们只需要叫几个统治局公务员过来跑个流程签个单就行了吧?“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云端建立起来的这五千年里,发现流浪在星际边缘的殖民者数不胜数,尽管很多殖民者都不愿与统治局有什么牵扯,但只要统治局派他们的职员跑过去和他们“谈一谈”,不出五十年,那个殖民区域就会被纳入统治局的掌控之下。
“统治局已经派人去过了,不过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维克多有些沉重地说道。
“都没有回来?”原本一脸不屑的艾登眉头一挑,把脚从椅子上放了下来,“连他们都回不来,叫我们过去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炮灰吗?”
“统治局没有对我作出什么比较信服的解释,”维克多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可以屏蔽云端网络的地方,任何进入那个地方的装置都没能把信号传递出来。在我们之前,统治局已经派遣了好几批机动队,但是都石沉大海。因此他们判断,如果派拥有正常人格的人类前往,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而且......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理由不是吗?”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遗孤。如今这个云端时代,所有人都寄宿在云端世界当中,通过数据吞噬和人格改造让自己过得更舒服。而在场的人都是不愿进行灵魂篡改的特殊份子,龟缩在云端的私人世界里不愿投入进化的大军当中。统治局对他们这样的存在并不在意,只是将他们当作垃圾数据存放着,等到必要的时候再取出来使用。现在就是要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
“这是云端把我们当垃圾处理了?”刚才始终沉默着的埃米尔发问道,“如果那里真的能够屏蔽云端信号,那我们一旦死在那里就永远没办法回到云端了。”话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异常难看。
“好了,”维克多拍拍手,把大家从思绪当中拉了出来,“各位不用那么悲观。如果云端的计算没有错的话,在那个地方有一个独立存在上千年的人类殖民地,而且对统治局存有敌意。我们的目的也只是与那边的人进行第一步的接触,我相信不会冒太大的风险的。“
“维克多你个狗娘养的放屁!”艾登突然站起来大骂,“找人接触会派遣我们这种部队?会派像阿吉这样的古生物魔法学家?你说的话连自己也不信吧!你他妈到底知道些什么,快点告诉我们,不然我就现在直接炸了这艘船把大家送回云端去接受审判!”
“冷静,艾登。”维克多阴沉着脸,“云端也没有告诉我更多的信息,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想要在任务当中活下来必须经过我们每个人的努力,你这样只会让我们小队陷入危机。艾登,你曾经作为特工的专业性呢,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哼,”艾登冷哼一声,“在云端,每个人都会变的很快,大家早就变了,我也是。”接着,他弯腰用手指抬在那个叫莱拉的金发女郎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温柔地说道:“小甜心我先走了,记得结束后来我的房间找我。”说完他便转身往会议室外走去。
莱拉对艾登妩媚地一笑,说:“不用等,我现在就和你去。”也起身和艾登一起离开了,和众人连招呼也没有打。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一旁名叫维娅的女人轻笑起来,略带沙哑的嗓音顿时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男性:“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见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她低声笑着说道:“刚才那个莱拉,她原来一定是个男人。而那个艾登,心里也藏着什么秘密,只不过他们都瞒着对方,没有说出来。”
“这一点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梦突然插嘴道,这还是她从自我介绍以后第一次说话。
“咯咯咯,亲爱的,这不是什么难事。”维娅举起自己修长的涂着血红指甲油的双手,对空做出几个古怪的手势,就像远古时期的萨满,“一个人的过去就像是一棵树的根,无论你之后怎样生长,它都会在你的身后提醒你。它给予你养分和水,也就是你的生存之道,是你永远也无法反抗的命运。因为那是已经发生的命运。”
“只不过现在已经有嫁接技术了。”宁回笑着接她的话,“如今过去的一切都可以删除。“
“是的,你说的对。”维娅轻轻点头,“只不过在场的我们没有人使用过那样的技术,我们依旧是被束缚在大地的树,而非被风悬挂在半空之中流浪的柳絮......”讲到这里,维娅的话变得絮絮叨叨的,接着居然唱起歌来。
维娅唱的大概是古老的先民依旧困居与某个星球地表时候的民歌,也许同样是咒语。冗长舒缓的曲调配合她嘶哑却轻柔的声音,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透过她的红唇,众人仿佛看到了数万年前先民围绕在篝火旁,观赏着巫女扭动纤细的肢体,此时群星闪烁,缄默无言......
维娅唱完了歌,但会议室中沉静的气氛却久久不能散去。阿吉甚至已经有眼泪淌下,他侧过身去偷偷地啜泣。
“谢谢维娅。”最后维克多总结道。维娅笑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好的,那么我们的会议继续......”
接下来,所有人都投入到了讨论当中。
......
经过两个小时的再次商讨,剩余的十个人终于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制定了初步的计划。大家都放松下来,埃米尔靠在了椅子上,而阿吉已经和他旁边新认识的哥们聊得兴致勃勃。苏梦在维克多宣布散会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维娅看着苏梦离开的背影笑着跟了上去。宁回伸了个懒腰也想离开,却被维克多叫住了。
“宁回,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去我的房间坐坐。”
宁回感觉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维克多去了他的房间。
维克多的房间比宁回的要大些,但并没有多什么装饰物,有的也只是一张床,一个造换台和一副桌椅。维克多并没有坐下,也没招待宁回坐下,进门后,他就关上房门直视这宁回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宁回,我希望你能担任这次任务的副组长,帮助我管理这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