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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墨鸦大人绝对不能死 系列10 双生

莽莽草原,极目无际,这里是阴山山脉北麓,一座精巧玲珑的宫殿矗立在这蓝天与碧草之间,草原上的牧民们都知道那是皇帝陛下的七公主、阴山将军新夫人的华丽行宫。飞檐微翘,三处殿宇,红柱回廊,琉璃瓦,白玉地,墙壁、栋梁、夕阳晖照之下,金碧辉煌。

阴山将军王成此刻焦急地等候在华丽的寝殿之外,那些公主随嫁过来的侍女们在寝殿进进出出,七公主下嫁阴山已足十月,十月怀胎正待生产,所有医婆,稳婆,奶婆此刻也全部待命在此。

急坏所有人的是,孩子一直不能顺利出生,稳婆们想尽了各种办法,躺在象牙床上的丽风公主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喊叫,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这其中一定是个坏小子,还没出生就如此折磨人,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你,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孩子!

皑皑雪原,广袤四方,这里是旧时燕国的边疆,横跨着这片雪原的北长城,百年来一直替城内百姓们阻挡着东胡蛮族的进犯,无论这片土地的国姓彼时为燕,还是今时为秦!

没有人有胆子翻越这座城墙去东胡的领地,当值的士兵在城墙之上跺着脚哈着手在寒风裹雪中紧盯着前方,此时,头顶飞过一只黑色的乌鸦,他看了一眼,在这片纯白之地,黑色尤其显眼,乌鸦太过不祥,他几乎冻僵的手指本能地搭上身后的箭翎,转念一想,就让这只不祥之鸟飞去东胡吧。

飞翔的乌鸦那凛然渗人的眼珠注意到了士兵的动作,尖厉的长嘶一声,挥舞着翅膀滑翔远去,消失在士兵的视线中。

风雪愈来愈大,乌鸦的体型在暴风中已不能保持平衡飞行的姿态,它在高空盘旋一周后,看准了山腰之上一处岩洞,准备降落。

用力扇动翅膀终于落回地面,乌鸦毫无预兆地忽然张开了大嘴,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中伸出,“轰”一声,这只乌鸦整个身体炸开,无数漫天飞舞的黑色羽毛盘旋着收紧,渐渐地竟化成了一个身形修长的披着及地羽鳌的美男子,松散柔顺的墨色长发随意地披在后肩直到腰侧,美白如玉的脸,黑色若墨的瞳,薄而修美的唇,高挺的鼻翼,眼角妖异地蝠状纹饰向上翘起,周身带着不可靠近的冷傲气息。

化身乌鸦飞跃国界是墨鸦惯用的手段,通关文书什么的,在他看来就如同笑话!他想去的地方,谁能挡得住!

洞外的寒冷让他赶紧地走入了岩洞,没有了寒风的裹挟,洞内稍微温暖一些,然而,“嗖”地一声,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向他的胸腹,他优雅地侧身避开,同时左手两指夹住刀刃,指尖用力,匕首应声断成两截,行刺的人被墨鸦释放的内力弹开,从岩壁上滚落之后就没了声息。

原来这里有人了,墨鸦本不欲与人纠缠,不过此时,让他再回风雪中去,他是极不愿的。

洞中央已经升了一堆火,径自走过去,墨鸦挨着火堆坐了下来,看到一旁堆着的干柴,又扔了几根进去,噼里啪啦,新鲜的带着寒冷之气的木材被火舌爆舔的声音,让墨鸦心中忽生愉悦,他喜欢这种带着雄壮生命力的声音。

瞅着手边这一大堆干柴,看来这里原来的主人也是储备了好久,自己这不请后来的好像确实理亏,萍雪相逢也是缘分,对准那边倒地的人,曲指弹出一小股内力,击开了他的穴位,那个男人一清醒,便翻身坐起,退至角落,紧贴着墙壁,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看他这般害怕的模样,墨鸦好笑地摇摇头,原来那一幕他都看到了,确实,自己这化鸦的身法诡异了些。

不过也懒得解释,他一个人行走在这山川,所求什么?何时会停下?一个陌路人又能懂他什么!况且还是个将死之人,从他身上的衣着就能猜出这是个刚从东胡人手中逃出的奴隶,形容这般枯槁,被抓也应该有些年头了,也是可怜人!墨鸦早已不是杀手,此时只是一个游士,悲悯之心一路上让他施了不少援手,他也明白这天下从来没变过,弱者永远只能被拯救一时。

在离墨鸦不远处的一个粗布包袱忽然动弹了两下,墨鸦注意到这个包袱的同时,明显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尝试用着各种姿势想冲上来夺回包袱,可是内心对墨鸦的恐惧让他只能在原地紧张地攥紧枯瘦的拳头。

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墨鸦的好奇心,他走向那个小小的包袱,那个男人全身抖如糠筛,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而,墨鸦也吃了一惊,小包袱中竟然是个丁点儿大的小婴儿,小脸蛋皱巴巴地揪在一起,好丑,看上去应该刚出生不久,他立即明白了那个男人为何如此紧张;

抱起了这个小婴儿,墨鸦觉得就像一只小鸟儿在他怀里,他走到那个男人面前,郑重地将这个婴儿递给了他,尽管墨鸦不想解释自己不是个坏人,可是,面对一个父亲想守护自己孩子的心情,他觉得不容亵渎,此刻,他也明白了这个奴隶为什么拼命逃出的理由,全天下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奴隶,没有尊严的活着。

墨鸦真心地希望他们能活下去,哪怕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对着男人怀中的孩子露出了一个温柔地融冰化雪的笑容,小子,不要顺从你们的命运,因为,生命的力量,永远在于不顺从!这件事情,很久之前,他也是从另一个小子身上学到的,可惜,后来,那个小子长大了,懂事了,却——变了!

很久很久,他没有喊出小子这两个字了…….墨鸦立即掐断了脑海中浮现的往事序幕,看来,他走得还不够远,远的不足以忘掉那小子。

心惊未定的男人抱着儿子,看着那个形魅难懂的男子走出去,像他来时一样,在漫天黑羽中,诡异地化身成了一只鸟儿,再次没入风雪之中。

真是个怪人!

男人抱着儿子来到了洞口,心怀激荡,终于逃了出来,今夜,休息一晚,等明日风雪小点,就能赶回枣阳城内,回到他故别8年的故乡!

小婴儿什么都不懂的挥舞着握紧的小手,手掌中攥着一根黑色的羽毛,此刻,他并不觉得那个能化身为鸟的男人还是怪物之类的,甚至,也不是个坏人!

或许,只是个流浪的可怜人吧!

在外面这片冰天雪地中,这大地的白光连黑夜都能照亮,浅白地星空格外地淡,只有最亮的那颗天狼星闪烁着挂在那里;

阴山草原,宫殿,王将军焦躁地踱着步转着圈,看看头顶漆黑又明亮地夜幕,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草原最美的便是星空,以天狼星为首的一簇簇星群都亮的跟寝殿里那颗夜明珠似的,终于,一声洪亮地婴儿哭声绕过殿内云顶,穿过水晶壁灯,转过珍珠帘幕,响彻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宇之内,如此洪亮,对着这番天地昭示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

枣阳城,内郊,已是深夜,白凤行走在雪地之上,并未使用内力,任由自己的脚印一串串地被留下,在流沙任务之外的所有时间里,他都用来寻找墨鸦,尽管墨鸦杀了所有接近他的蝶翅鸟,白凤也能从失踪的蝶翅鸟方位推断出墨鸦的大致所在,这一次,可能是最接近墨鸦的一次,越是寒冷的地方,乌鸦越是频繁地换上又厚又密的新羽毛用来抵御寒冷,只要有鸦羽掉落的地方,蝶翅鸟就能轻易地快速追踪。

凤凰是鸟,乌鸦也是鸟,只有鸟儿是最懂鸟儿的,凤凰一定能找回乌鸦!

盘旋飞回的蝶翅鸟带回了消息,墨鸦已经飞越了国境,此时应该进入了那片无主的蛮荒之地,虽然他的安全用不着担心,但只要不知道他的确切所在,不了解他的每日作为,白凤便无法安心。

唿哨声起,他的坐骑那只巨型白鸟应声飞来,足尖轻蹬向上跃起,翩然落在白鸟的背部,指挥着它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越过所谓的城墙。

自墨鸦离开后8个月了,这是头一次见面,见面了该说些什么,假如当时那一瞬间他没有被情绪所控,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男子汉的尊严,就不会如此伤了墨鸦,可惜没如果,他到底还是中了卫庄大人的离间挑拨,一切发生的都已发生,那一刻,自己绝对着了魔,对着墨鸦下了杀心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白凤清晰记得,墨鸦待在桑海2个月后,卫庄大人回来了,他本想跟卫庄大人解释墨鸦的存在,卫庄大人却直接交给他一个不可以违抗的命令,流沙白凤凰的下一个任务目标就是曾经的夜幕百鸟首领墨鸦,本来,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杀墨鸦,也绝不可能伤墨鸦,只是作戏给卫庄大人看看而已,即便卫庄大人识破了自己的伎俩,以墨鸦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逃走。

白凤清晰记得,一切变得失控是跟墨鸦真正交手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所骄傲的速度游戏与墨鸦实力的真实差距,此时,问题的根本已经变了,即便白凤有心想杀墨鸦,以他的速度也根本是杀不了的!自少年起,他就活在这个人的羽翼之下,尽管不甘,但他认为输给墨鸦理所当然,可是,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涅槃,墨鸦依旧像一座跨不过的大山一样横在已经变强的白凤面前,永远让他去仰望,永远使他被保护,这对于一个骄傲的男子汉而言,是不能容忍的,尤其是在卫庄大人和同僚面前。

那场以做戏开始的战斗,渐渐变得真实起来,墨鸦面前的白凤变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冷漠而阴狠的夺命招式袭来,本来可以避开的墨鸦,故意露了个空,白凤立即乘虚而入,手中的羽刃决绝地划向他的心口,不带一丝犹豫!如果不是袖箭及时挡开,那一刀,绝对会劈开自己的胸膛!那一刻,墨鸦真实感觉到──白凤的杀机,对自己的杀机!他竟然下得了手杀自己!

这就是流沙白凤凰,四大天王之首的白凤凰,他所未见的阴暗面,在白凤生命中退场8年的他所未见的流沙的白凤凰。

他看向卫庄,那个精于诡道,善于诛心的鬼谷传人,这就是那个男人想明确告诉他的,白凤还在成长,无羁无绊,不断超越自己,才是白凤凰的涅槃人生!更重要的是,夜幕的白凤,墨鸦的小凤凰早就不存在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流沙的白凤凰!

而流沙的白凤凰,墨鸦还爱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当下那个瞬间,墨鸦竟然无法立即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赤练陪着白凤站在那个空旷的校场上,受了伤的又何止是他,墨鸦走了,愤怒地只留下了一句残酷地再见!

她的庄大人在一切结束后,只是独留给她一句话,“流沙,从来不需要感情!”,这是责怪,也是对她内心那渺小期待的警告。

暮色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默然无语,仿若整个天地,只余他们各自的背影和各自心口的伤,又该如何是好!

白凤清楚,卫庄大人一针见血地揭开了他们之间现实的假面!他对于速度的渴望,对于力量的追求,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理智。

这一次,墨鸦铁了心的不想将他们之间的这场风波,像从前一样对自己犯的错一笑而过,因为,他再也找不到墨鸦了!

很不幸,也包括这一次,等他赶到那个岩洞时,只看到了满地被踢翻的尚留余烬的火堆,以及地上一具无头男尸和怀中已死的婴儿,婴儿手中紧握的一枚黑羽证明着墨鸦来过这里;

这里发生过什么,白凤无从得知,但墨鸦肯定已经离开这里,这一点,让白凤沮丧至极。

倔强的白凤,不愿意轻易放弃,怀着最后的期待,他要在这守着,说不定墨鸦就会忽然出现,说不定他想起了这根被遗忘的黑羽,他会回来取的!说不定——说不定他知道自己多么想见他——

墨鸦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现那个男人被杀的,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在高高挂起的刑柱上死死盯着他,墨鸦难得的发了怒,为这个弱小但伟大的父亲和那个无辜的还没长开的婴儿,他以一人之力屠尽了这个部落所有的男人,将钥匙扔给了被抓来的奴隶们,让他们自己还自己自由。

做完这一切,墨鸦站在刑柱之下,看着那颗已经在风雪中冻硬的人头,想起了,曾经自己也对着七具尸体为他们难过,为他们内疚,想起了,曾经那个被自己掐着脖子依旧执拗地不肯承认自己错了的小小少年!

此刻,他还能做什么呢?已死之人不能复生!已经发生的不能倒退!希望和绝望之间也绝非天地之差。

但白凤的希望实现了,一夜的等待终是值得的!那个他期待的人从风雪中走了进来,一层薄薄地雪霜包裹着他的发梢,他的眼睫,他那颀长的黑羽大鳌,但裹不住他眼中的失落哀伤,他的右手提着一颗脑袋,径直地走到那具男尸面前,将头颅仔细地重新放回它该在的位置,就像从没被砍断一样!他们终究是连一夜都没活过!

那层薄薄的雪开始化开,沿着每一片羽毛的边缘往下滴嗒着淡红色的血水,这是被墨鸦杀死之人溅上的血迹;墨鸦解下了大鳌,轻轻地盖住了两具尸体,用你仇人的鲜血为你们作坟,安息吧!

半蹲注视着这座“新坟”不知过了多久,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影也落在了一双蓝色瞳孔里很久很久;

站起转身之前,他才察觉到一股自己无比熟悉的气息就站在自己身后,——白凤到底还是追来了。

沉默,白凤先开了口:

“你,是在为他们难过?”

“为他们,也为所有囿于世间的生命难过!”

“所有生命,也包括我们吗?我和你?”

“——也许包括我,可能不再包括你!”

“这就是你越飞越远,避而不见我的理由?”

“那你的理由呢?你无论如何总要追来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无论如何不能第二次失去你!”

“嗯?流沙的白凤凰也会说这么动听的话么?”

“——墨鸦,我想听你喊我‘小子’,喊我‘小凤凰’,像,从前一样!”

“所以,你是想靠我来帮你怀念从前,因为你早就是流沙的白凤凰!不再是曾经眼睛比天空还干净的小子,不再是不屈服命运的小凤凰!”

“墨鸦,我还是我!我只是长大了而已!知道做取舍了而已!像你的从前一样清醒理智而已!——”

“——住口!即便是我的从前,我也没有一刻想过杀了你,丢下你!这就是你的取舍?”

墨鸦转身面对白凤,打断了他的话!他讨厌听到长大的字眼,他讨厌听到像自己之类的话!

白凤看着他的愤怒比起8个月之前的那一刻不曾减少一分,心比这塞外寒冷更冰上了几分!

怕是不想继续被白凤看到自己这般愤怒,他转身继续背对着白凤,努力调整了情绪,只要想起白凤对自己使出杀招的模样,他就抑制不住的愤怒;

“——对不起,墨鸦!”

“……”

墨鸦的沉默代表着不想原谅,或者,无法原谅!或者,何时原谅!会是哪一种?!

曾经的杀手服,墨鸦已经换掉,黑发更长了,就那么随意地从耳侧垂下直至腰侧,新换的是黑底银纹的宽袖连衣长袍,腰间束着同款的华丽细腰带,金属镶嵌的硬靴换成了黑色带团云的精致迅影靴,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潇洒美型,不再是曾经带着雍容的黑暗风,他果然把自己彻底从黑暗中解放出来了吗?因为,黑暗中不再有他牵挂的人,或者他不愿意再牵挂这个黑暗中的自己了!

白凤从背部搂住了他,两个人都在这天寒地冻中待得够久了,互相从对方身体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冰冷而已;

白凤知道此时这样做很不合时宜,他感受到了,他确认了,墨鸦内心真正想要的人不是他,不是现在的他!

墨鸦不能接受的是,以命换命的代价,就是自己还是选择成为了他一样的人!一个人能天真浪漫多久?一个人又能任性傲慢多远?

“墨鸦,很遗憾,我确实变了!可我,没有后悔,我今天这样,都是你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我用了你换来的权利,去选择了你不喜欢的另一种自由,所以,你失望了,所以,你……不爱这样的我了!”

“你是希望我反驳你?还是希望我直接承认这一点?……你其实,不该来这么早,我现在还不能见你!”

白凤狂喜!是何时原谅这一种!只要给墨鸦时间,他总会接受的!

“那可不可以跟我回去?待在我找得到你的地方!”,仿佛在乌云中看到漏出的天光的白凤,得寸进尺!

“你不是说过,我也是鸟儿吗?现在,我自由了,我要以自己的心看一看这万里江山,也许是?——代替曾经的你!”

“那我等你,等你回来;你也说过,没有一种鸟儿可以永远飞翔,不需要落地!我会如你所愿,再不去打扰你,只等着你落地的那天!”

“随你,——只怕你等的时间会很长很长!”

再一次,乌鸦飞走了,从白凤的手掌心飞走了,没有任何告别!

……

——————

白凤说:有时候,忘不了,便是牢;成为你,便是锁;如果你会觉得这样的牢狱不美,那,我们给它改个名字吧,就叫做——墨府。

——————

流年三轮,泯江之畔,滚滚激流,水也茫茫,有一人,立于岸边,看着江水中自己的倒影,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大概,只是多了眼角一道伤痕而已;

江水中央,一叶扁舟划来,年纪不轻的摆渡艄公谄笑:“客官,过江吗?”,艄公很殷勤,“再晚可没有船可渡啦。”

看上去还年轻的这位客官轻笑浅回“不用”,艄公便知趣地将船系于岸边,等着下一位渡客,他悠闲地躺于狭长的甲板之上,翘起二郎腿,手臂枕在脑后,将蓑儿帽盖于胸口,哼起了小调儿,只要不打仗,这日子真胜似神仙,江边夕阳比家里媳妇儿的脸色还黄,只是艳艳地从背面镀了层金光渗了出来,不由得想起了媳妇儿煮的晚饭儿,还有媳妇儿那生了三娃不再称为腰身的腰身,嘴里哼的小调儿越发的不着调了,越发地想早点歇了回家…...

眼中飞过一只黑色的乌鸦,艄公看到后便坐了起来,那乌鸦顶着夕阳飞去,一身通黑羽毛的翅膀尖儿把艄公眼里的夕阳搅得忽明忽暗,艄公心喜,这下好了,看来今天可以早点收工回家了,回去跟媳妇儿说看见了乌鸦不吉利,大概就可以省去一顿偷懒地痛骂了……

飞翔的乌鸦会说话,说与这昏黄夕阳听,他说,我回来了。

——————

在秦王宫的宫门外不远的长街边上,今年竟然长出了几株向日葵,那骄傲的硕大的花盘缠着黄灿灿的花瓣追着太阳,追着日出日落,直到此刻夕阳碧落,终才坠下那沉甸甸的脑袋,垂挂在那细瘦纤长但坚挺的茎秆顶端。

长街之上此时来人寥寥,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几株向日葵,除了一个小女孩;

她觉得这几朵花好美,在花开的日子里,她抱着自己的小狐狸每天都来,那是一只迷了路的漂亮的白色狐狸,

今天,毫无预兆地她看到个一身白衣的翩翩男子也站在这几株向日葵花树旁,她抱着小狐狸走近,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陌生人;

“哥哥,你在看什么?”

那个哥哥低眉淡目地看了她和怀里的小狐狸两眼,“和你一样,看花”

“哥哥,你长得比花还好看”,小姑娘盯着小哥哥那挪不开的眼神,让她怀里的小狐狸都吃醋了,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她的下颚。

“可惜——我看着这样的花,它的样子真像一个垂死之人,并不好看”,说着,小哥哥手掌一握,掌心中那枚黑羽翎登时化成粉末,张开五指,黑色粉末便零落一空,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姑娘目瞪口呆,看着白衣哥哥转身离开,朝着秦王宫的方向,身边飞着一只蓝色的小鸟,她抱紧怀里的狐狸,“小狐狸,这明明就是漂亮的花啊!”,小狐狸伸出舌头舔舔她,表示同意,这明明就是漂亮又美丽的花儿。

白凤随着流沙裹挟在这乱世风云中,焚书坑儒,始皇暴毙,胡亥即位,他完成着流沙的任务,践诺着自己变得更快的誓言,至于其他,皆与已无关;直到昨日,蝶翅鸟带回了这根黑羽翎还有一个名字,他明白这根黑羽翎属于一个他最不想见的人,一个女人!但他必须去见,因为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便是他心间最高处的一滴血!一滴血落地的时间需要多久?3年?似乎还是不够的,因为,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他等这个名字等得好久,他也守了诺言,从不去追寻那个人的下落,然而在这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八百里秦川上的帝都咸阳,有人说出了他的名字,邀白凤相见!白凤决定来咸阳见她,不论理由是什么!三日后,便是她和那帮皇族的行刑之日,新帝登基,斩草除根,血溅高台。

晓风起,残月升,白凤觉得今天的夜幕格外的漆黑,守护宫门的卫兵聊赖地打个哈欠,一阵风吹过,迷了眼睛,他揉了揉,便继续守卫这森严的宫宇。

——————

鬼谷,落日前,斜阳拂面,高崖石松,有娇艳美人一如往常地守在一旁,卫庄大人练剑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这一次有些许不同,她的掌心放着一颗种子,是有位故人从很远的南方带来的蓝花楹种子,他说,花开时就如同当年韩宫中的那一棵,他还说,树被砍了,再种一棵便是!总有一天,那花还会开,开在眼眸中,不必总在心里将手指尖浸着冰冷的湖面,数着凄零花瓣,盼着情动不古;

美人笑了,他喊自己“红莲殿下”,同样都是鸟儿,怎么黑色的这只就眉目可亲,和言轻语,不似白色那只,清冷骄傲,不识趣味。

可是黑色的这只回来了,白色的那只必会开心极了,或许,会稍许地笑一笑吧…..也或许,他几日前从咸阳带回的小麻烦就没那么麻烦了……

至于,这颗种子,美人翻了手掌,种子应声落于松树旁,她不是红莲,并不需要一树花来承托情动;这鬼谷里的赤练,她的所求只是,终有一天,她会带庄离开这般天下的漩涡!只要庄安好,便足够了。

但若,落于山泥之中的种子,靠着山风雨露,还是长了芽开了花,又,何尝不可…..

——————

鬼谷,西岭,日已落,树欲静,风不止,有小儿,稚稚唱着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南风起,吹白沙,桑生裴蕾柳叶舒,宫中枯骨漆红墙;风羽万里河山,千岁无忧望墨惆,永不归。”;

白凤立于屋脊,这首童谣听了几日,一路从咸阳听到了鬼谷,自己那时竟然答应了那个女人最后的请求!

风羽万里河山,望墨惆,这些词倒是很贴切,可惜——没人知道他现在何处,除非——他自己想回来。

立于高处,总能看得很远,就看着一个人悠悠地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独院,即便夜色寥寥,即便面容不清,看他一眼,就听到心间滴答一声,一滴血落了地,滋养了一地曼妙,美艳红透的曼珠沙华,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盛放花蕊,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他想着扑过去,可却觉着生气,3年未见,杳无音信,他倒是悠闲,还用走的!走的——还那么慢!

——————

真正的速度,什么都超越不了的速度,却能超越一切!真正地自由,在于想停下的时候,便可以停下。

——————

我叫墨风,今年3岁了,自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被告知,以后得跟着他,直到我亲爹回来!

虽然我只是个3岁小儿,可是我懂啊,我娘没了,我的大皇宫没了,我的织锦金冠没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家也没了!

这个带走我们的男人,与宫里的侍卫裨将都不同,打扮不同,气息也不同,态度也不同,再也没人追着喊:“小公子,回来吃点心了”,“小公子,小心,不要摔着了”,“小公子,慢点跑”,自从来了这阴森恐怖的大树林之后,这家伙除了吃喝之外,其余一概不问,我……我都两天没吃饱了…...好想喝宫里甜甜的梨粥啊…..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过他,当然,他也一直在观察我;

他,长得很好看,有点神秘,很酷,语气冷冰冰,每次,他盯着我的脸看的时候,我都有点脸红,那神情有点让我想起我娘看我的时候,带着种挡不住的孤单,可是我不敢像从前一样,他也不会像娘亲一样,拥我怀中,哼着温柔的歌哄我入睡。

他和娘的那种神情,大约都来自于我的外貌,娘说,我长得跟亲爹一模一样,不过,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那个皇宫里只有那个老将军;

这里又黑又冷,廊院头挂着的两条灯笼下垂着微光,忍着肚饿,我只好晃着腿坐在凳子上,哼着那首童谣,数着星星发会呆。

哦,忘了告诉你们,我是不怕黑的,因为,我天生有一双夜眼,能在黑夜中看得很清楚,比如,那边山道上走来一个男人,身形很高大,我能看清他的脸,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不,应该是,我竟然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吓得我一激灵,尿裤子了,可是我不敢回头喊那个叫白凤的男人,只好,拽拽旁边那个跟我一样唱歌给星星听的小女孩,悄声地说:“姐姐,我尿裤子了“;

对了,我也忘了跟你们说,我还有个姐姐,她早我半刻钟出生,我们,是双生子。

——————

我叫墨羽,今年3岁了,我没什么好说,该说的,我那个爱撒娇又啰嗦的双生弟弟都说完了,其实,我也总是被那个叫白凤的男人远远地盯着看,可是我不爱乱想,我娘说,小小的我有颗冷漠地心,我自打稍微懂事点,就觉得做人不能想太多,想太多,对自己就有点残忍。

我即便是在冷宫里,我也想和娘待在一起!我懂得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悲,知道了自己的命在皇权面前多么的不值钱!我唯一没忍住流泪的时候,就是在娘把我们托付给那个白凤之后,即便是装睡,也忍不住在那只大鸟的背上流了泪,嘤嘤声掩饰在风中,那个男人站在我们身边,长长地紫色头发扬起,他看了我一眼,便避开眼神地继续双手护胸看着前方,高傲的像他的名字,一只从不懂俯身的白凤凰。

可我是真的难过,我只是个孩子而已,没有了家,没人呵护,从此以后,这就是宫里那些侍女们口中说的江湖了,我得靠自己努力活着,还要保护好我的弟弟,我们两个都要活着。

娘说,当我们踏上江湖的时候,就找回了我们真正的名字:墨风,墨羽。

记得那时候,情绪来了,眼泪止不住,天上的风也来不及吹干泪痕,等我好容易哭完了,拽过眼前一直晃动的一根长长的飘带,擦了擦眼泪还有鼻涕,看了看旁边睡得香甜的傻弟弟,风儿,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我说了会保护你,可是真的不爱你动不动就尿裤子的毛病!揪着他头顶扎着的小辫子就领他回了屋,顺便让身边那些小蝶翅鸟去跟那个叫白凤的男人第5遍提醒他,本小公主饿了!!!!!!!!再没有吃的,我可烤小鸟吃了!!!

对啊,我天生就能与小鸟沟通,很奇怪吗!

——————

墨鸦:我回来了!

我看过山山水水,也知晓苍生凉凉,只是,想回来看看你,还有,意料之外的,你们!

丽风说的对,他们长得很像我!

墨鸦想起了,丽风临刑前,轻轻吹散了他特意留下的羽毛扇子,她笑着走的,像她的名字,美丽而自由的风;

终于,她不再囿于世间了,死去的人才真正得到了解脱,永远。

这天底下的夜幕大似都是相同的,可是每一次看你,都是不同的,十年前,你是那样的任性而孤独,十年后,你一副清冷骄傲无所畏惧地模样站在高处,变成钥匙,打开了所有封锁的记忆,那个倔强的少年,面容,背影,侧身,起身,落下,扭头,留恋,勇敢,鲁莽,……还有看着我倒下,心碎不敢回头的模样!那些年,只属于我和你的蘸着血腥的光阴,只属于我的回忆。

旧日憾事终无所偿,今日,我迈开脚步,蘸着尘土走向你,不如,你所期待地那么快,但至少我向着你的方向,没有半分迟疑!

3年前,我在风雪中弃了你,因为让一个再也不能为力的人转身面对他当年的幻想,太过残忍!

你变强了,变快了,那时为了抵挡你的凤舞九幻,我不得已使出了三千烦恼;

烦恼便是人的六根:眼、耳、鼻、舌、声、意,曾经的三千鸦杀已经不存在了,烦恼是来自于内心的欲望,三千世界,烦恼如你。

或许,我回来,只是听从了万水千山的回音:真正的自由,便是我想为你停下的时候,便会停下;而真正的爱意,便是陪伴!

既然你选择了背负过往涅槃前行,那就我们一起背负,双生天地间,共赴风间戏。

———————

太慢了!白凤的手指急躁地敲打着臂膀外侧,忽然倔强地扭头不愿看着他慢慢走来的黑影。

我的眼睛没有看着你,可是,我的余光里,全是你!

该死!我何必这幅模样!明明错的是他,生个气就消失3年!我要维持我高冷的形象!

可是,我的余光里,依然,还是你!

———————

夜幕与烟火,卫庄与赤练,墨鸦与白凤,卫庄收了剑势,对赤练说:“走吧,去见子房!”;墨鸦松开怀抱,对白凤说:“去吧,小子!去突破你自己的界限!”

———————

墨羽和墨风,在黑夜里,大口啃着鸡腿,他们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小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三个面容一样的人并排坐着,中间的大人指尖夹着一片黑羽,点燃着扑烁的火苗,替他们照着亮。

墨风依旧顽强的在齿缝间挤出来小孩子的好奇心

—爹,大凤凤去哪里了啊?

—爹,你眼角的伤疤是打架了吗?

—爹,以后我们住哪里啊?

—爹,你刚才为什么和大凤凤牵着手啊?

—爹……?

—……?

“……”听着无从分辨发音的一连串问题,墨鸦不知从何答起,不禁单手扶额,轻轻地哼笑出声,笑音中甚是无奈。此情此景这种心情,好似多年前身边坐着那个“我,更帅”的小小少年。

墨羽在另一侧憋了个大白眼给自己的傻弟弟,咱以后就有两个爹了,连这都搞不清。

—嗯嗯,有两个爹嘛,那也是不错的。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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