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原大张着嘴巴,上下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沉默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我……”半晌,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极其微弱,无力辩驳。
“府里的护院数次看到你在周婷婷的院落外面徘徊,周婷婷的婢女说你有几次拦下她独自说话,还有你的贴身小厮,说你在梦中都叫过你嫂嫂的名字。”
段思南见程原还不开口说实话,慵懒一笑,食指轻叩木桌,薄唇中吐出的话就让程原万念俱灰。
弥生挑眉,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段思南就查出了这么多东西。
段思南当然应该查出这些东西。他七日前刚刚决定到县丞府周婷婷处一探究竟,今日就出了这件事,线索又一次断了。前废太子遗孤一事更加扑朔迷离,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样难。
这次,又是皇后在背后搞的鬼么?
他看着眼前惊惶无措的男子,眸色幽深。
“没错。”程原似乎挣扎良久,耷拉着脑袋,终于开口道,“我确实做了这些事,我确实也……也对嫡嫂有异样的感情。”
弥生站起身来:“你承认你杀了她吗?”
“但是她人不是我杀的!”程原突然爆发。他抬头,看着弥生,声嘶力竭:“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弥生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屋里有一瞬间的沉寂。她抿唇,声音里浮着一丝清冷:“我凭什么相信你?”
程原也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突然转头看向段思南:“沈捕头,你大可以问问段大人,若是爱若至宝的女子,又如何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动她一根毫毛?”
段思南没有说话,弥生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那你说,是谁杀了周婷婷?”
“是程钦!”程原双手被反绑,却拼命往前扑,目眦尽裂,说出一个名字。
“程钦?”弥生冷笑,“筵席上所有人都看到他于案发时一直在桌上敬酒应酬,难不成,他有了分身之术,一边待客,一边跑去影秋院,杀了周婷婷?”
“就是他!”程原瞪大了双眼,凶狠似要吃人,“就是他!就是他杀了嫂嫂!”
弥生皱眉,见他精神已崩溃,似有疯癫之症。便缄默不语,吩咐衙役将他带下,关进大牢。
“你怎么看?”她看着程原被远远带走,听见背后的段思南问她。
弥生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段思南,道:“不是他。”
“哦?为什么?”段思南略带玩味地抬眸看着她,靠到了椅子上。
“直觉。”弥生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清冷的气息更浓,“他现在反咬程钦一口,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加速我们对他的定罪而已。”
段思南张口,又想说话,弥生却快速地打断了他:“也许他说的是真话。我想,我们得再去一趟影秋院,我需要你的帮助。”
段思南眼中艳色波光粼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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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府里的客人已经走光了。影秋院内,周婷婷的尸体虽已被移走,却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丫鬟小厮们正在紧张地打扫着院落。他们搬来大桶大桶的水清扫地面,还烧了味道浓重的熏香,只想早早驱赶走这院子里的晦气。
弥生和段思南一走进院子,便有婢女认出他们,连忙行了个礼。
“都停一停,出去吧。”弥生左右看了眼,吩咐道。
“是。”下人们连忙放下手中物什,应下了,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出。
弥生走到附近草丛里,捡了一根细长的茅草。再走到阳光下,顺着阳光方向竖到土里,默默记下了茅草影子的长度。
她站起身,阳光下,眸子清亮,转头对段思南微微笑道:“来,我们来还原一下当时周婷婷被杀的过程。”
段思南本来还在疑惑她意欲何为,这么一说,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点头“嗯”了一声。
弥生走进了屋子,提高声音,对段思南喊了一句:“你按照平常的步子走进来。”
段思南照做。
影秋院内小花园修了别致的鹅卵石子路,曲径通幽,葱郁花木,需绕过几个弯才能走进屋子。
屋子内,弥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比划了一下,然后递给段思南,道:“你假装挟持了我,然后绑住我,速度要快!”
段思南的眼中露出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但还是接过了绳子,按照弥生的指示做了。
待到将她推到床上,手脚并施将她禁锢住的时候,连弥生都察觉,这情形有些不太对了。
段思南双膝压着她的腿,俯身结绳结,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细长微曲的睫毛和桃花眼角凌厉的弧度。他倾着身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湿润,清香阵阵。
弥生只觉得脸庞有些发热。她连忙侧过了脸,不让自己看自己身上这旖旎暧昧的一幕。
段思南似乎发觉到她的异样,脸却凑得更近,戏谑笑道:“沈捕头也会羞涩?”
弥生眸光一凛,回瞪了一下:“你还不快点。”
段思南虽在嬉笑,手上却不含糊,忙活了几下,便把弥生紧紧地绑在了床上。
他往床边退了半膝,俯视如同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勾唇,露出一丝惑人笑意。
“好了。”
弥生勉力让脸上的红晕退去,双目移开,冷冷道:“凶手将我绑了之后,捅了我几刀,然后逃走……”
——“不对!”
室内的春色倏地褪去。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杀人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