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始作俑者，没资格在受害者面前掉眼泪，更重要的是，她无法面对意志消沉的元纾，元纾眼角眉梢的哀伤，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扎进她的心脏，她痛不欲生。
“你走吧。”元纾冷冷地开口，还是进门时那句话。
“元总何出此言？”楚妙转身，想走过去跟他并肩而立，想了想到底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止是这短短的两三步所能跨越的？
“赵辰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现在处境堪忧，趁着事态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你还是走吧。”元纾始终背对着楚妙，他不想让楚妙看到自己低落伤感的神情，但是他不知道，他留给楚妙的那一记背影比他的神情还要凄凉，还要落寞。
“元总此言……是要饶我一命吗？怜香惜玉不是您的作风，你这么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值得吗？”
“呵呵，值得吗……”元纾深深回味这三个字，唇角勾起一抹酸涩的自嘲。
“元总好意，楚妙心领了。”楚妙听出元纾口气中的悲怆，顿时心痛不已，她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赵辰只是个小角色，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是阻拦不了我的。”
元纾骤然回头，眸中精光大作，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楚妙跟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牢牢地控制住这个女人，“十年前，你潜伏在我身边两年，整个大本营的人都没能察觉你哪里不对，怎么十年之后，才在我身边呆了两天就被我的助理发现身份异常？”
“赵辰的底细我十分清楚，他跟随梁越出师，大本营里他那一期所有的学员当中，他是最优秀的。可是任凭他再优秀，你的神通连他师父都破不了，何况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说到这里，元纾突然眸色转深，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想到一种可能，一种几乎不太可能的可能，他不甘心地一再追问，想把这种不可能变成活生生现实，犹如一个坠下悬崖的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拽着一棵根本无济于事的稻草，“你心软了，是吗？”
楚妙心头一酸，心里的那最后一道防线几乎要被攻破。杀手的世界里，最忌讳的就是身份被暴露，杀手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但平添任务执行的难度，就连委托人和所属的组织都会为了防止其泄露机密而不惜倒戈相向，杀人灭口。
楚妙冷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已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她冷眼斜睨着元纾，语气幽凉，道：“元总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还么看不出我一个小女子的心思吗？”
元纾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挑衅，顿时一股无明业火腾然而起，迅速在心底滋生蔓延。这个女人，无情得连一丝缥缈的幻想都不肯给他！他一把捉住楚妙的下颔，用力到把她的脸都捏变了形，他怒目圆睁，脸颊两侧的肌肉紧紧绷起，面目狰狞得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魔，“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
几个字，是警告，也是克制。
“你想多了，这件事确实是赵辰自己查出来的，与我无关。如果不是你好心提醒，我至今都还蒙在鼓里。”面对元纾的凶神恶煞，楚妙始终镇定自若，淡然得仿佛局外人一般，她挑眉，勾起一个魅惑众生的微笑，“不过没关系，我有自信，自信即使被赵辰知道真实身份，我还是能达到我的目的。赵辰只是个小角色，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影响不了整个计划的进展根本不足为患。而你，就更不用我多说了，八年前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八年之后，我自信照样能让你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元纾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火，重重地闷哼一声，如同一头暴怒失控的猛兽，粗暴地擒住楚妙的双手将她按到墙上，掏出手枪指着她的脑门。
即使死到临头，楚妙还是从容不迫，十分镇定。如果元纾还存有哪怕只有一丝理智，就不难发现楚妙异常镇定的双眸中夹杂着一丝对死亡的渴望和向往，仿佛活着对她来说只是永无止境的煎熬，而死亡，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愤怒摧毁了元纾神经系统里最后一道防线，所有的理智都被吞噬殆尽，元纾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去死吧。”
几个字，仿佛浸染了阴诡地狱里的死亡气息，听起来冰冷瘆人。
元纾缓缓扣动板机。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一道伤疤，没错，是一道伤疤，一道细长的，带有缝合痕迹的伤疤。这道伤疤附在女人纤细的皓腕上，显得那么突兀，那么触目惊心。
元纾瞬间恢复理智。他怔忡地看着楚妙手腕上的那道伤疤，顿时感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元纾冷笑一声，松开楚妙，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楚妙的双眸，仿佛那里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楚妙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看到元纾突然停止动作，一向平静无波地眸子顿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变得不可置信。
楚妙表情的几番变化被元纾尽收眼底，他冷眼看着楚妙，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个女人，我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
“我所言字字发自肺腑。”
“是，你是发自肺腑的想死，对吗？”元纾抓住她的手腕，指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这十年，恐怕你也比我好过不到哪里去吧？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向你索命的时候，你也会害怕，对吗？”
“没有……”楚妙有些底气不足。
“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元纾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你要是不害怕又何必自杀？你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激怒我让我杀了你，你好早日得到解脱，是吗？”
“不是。”
“哦？不是？”
“我刚才说的都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楚妙羽睫轻扇，再睁眼，已经恢复刚才嚣张的气焰，“元总若是不信，一试便知分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