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楚的提议,杜纤云不是没动心,她本就是不想死之人,掉进深渊里的人只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都会往上爬,哪里会管得这根救命草结不结实。
坐在墙角,杜纤云冷眼看向刑房外。
“人都想活命,哪有想死之人,怕就怕想死死不了,想活没出路。”一把诡异又苍老的声音蓦地在刑房内响起。
闻声,杜纤云浑身一紧,皱紧了眉看向一口大缸。
她不确定刚才那声音是不是从那里面发出的,只是这里四下无人,只有那几口大缸内装着还未死的怪物。
杜纤云坐在原地神色淡然的将六口大缸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即而又扯了一边的嘴角轻笑了下,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出不来,估计都是四肢被砍了,若是出的来还需装进缸里吗?
“你说的没错,是人都想活命,我就是想活命之人,我从来就不会认命。”杜纤云倒也不怕,反倒是回应了那诡异的声音。
“呵呵……你竟不怕我。”那如鬼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的侍卫都对我怕的狠。”
声音再一次响起,杜纤云已经很确定是哪一口大缸里传出的声音了,声音很明显是从正对着她的那口缸里飘出来的,杜纤云笑了笑低下头,盯向满是污秽的地面:“怕你?我为何要怕你,反正也出不来……被关在这里反正也是……”
杜纤云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大缸里缓缓升起一颗人头,余下的话在嘴里打了转又溜回肚里了。
一整颗人头从缸里出来了,脏乱的花白头发盖住了脸,分不清男女,只是人头像是没有支撑,贴在了大缸的表面,然后像蛇一般慢慢朝外蠕动着,杜纤云接着便看见人头的双肩露了出来,两个肩头一点点向缸外扭动着,上半身露了出来,接着是下半身,最后,那颗人头没有支撑重重的摔倒要地。
杜纤云早已站起了身,有些紧张的看着从缸内蠕动出来的如同怪物一般的一个人,本以为这缸里装的都是些将死或是行动不便之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能自己从大缸里出来。
那个人倒躺在地上怪异的姿式扭动着,可无论她怎么用劲,从大缸上摔下来的姿式就未曾变过。
杜纤云侧低下头看向那个人,但那个人一直不停的扭动,覆在脸上的头发也被抖动到地上,杜纤云透过昏暗的光线一直盯着那个人也未说话。
突然间,那个人猛的抬眼看向杜纤云,透过那个人眼睛上的两缕发丝看到他眼,杜纤云整个人一震,后退一步靠了墙,摒了摒呼吸,又缓缓恢愎。
那人忽然开了口:“你这丫头快来扶我一把。”
杜纤云却只是站着未动。
“怎么?你也怕老身,本以为你和别人有所不同,却原来也一般。”那个人冷哼了一声。
杜纤云平复了心情,即而上前一步将那人扶着坐在了地上,再将她拖到墙根处靠着。
“前辈手脚不能动?”
“能动我还会让你帮我一把吗?”老人一点也不客气继续道:“那贱女人只是挑了我的手筋和脚筋,让我日夜受着痛楚。”
坐在老人身前才看清老人的模样,满脸的皱纹,头发已花白,眉毛竟都是黑中带白,脸上的皱纹里藏着黑黑的污圬,嘴唇干裂成沟,虽是坐在那里未动,可身体一直在莫名的抖。
杜纤云虽不知老人口中的贱女人是谁,但也没问,在她看来,她和老人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
老人眼神在刑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木桶上,木桶里装满了水,平时是用来淋受刑晕过去的犯人的,这会里面还剩半桶,老人伸出舌尖在自己干成沟的唇上添了添。
杜纤云顺着老人的眼神望过去又看了看老人道:“前辈想喝水?”
老人没说话,拼命的点了点头。
杜纤云走过去将桶拎到了老人跟前,还没待她捡起里面的木瓢,老人就迫不及待的将脸凑近到水面,用嘴直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老人喝好后轻轻闭上了眼靠在身后的墙上:“是人都有好奇心,你不问问我是谁?又为什么这副模样的在这里?”
杜纤云看了眼她苍老的侧脸,也背靠在墙上,看着油灯里一闪一闪的火苗淡淡道:“有必要吗?你我素不相识,问那么多对我也许没好处,也许知道的越少越好。”
老人睁开了眼扭头看向杜纤云,又将视线扫到靠近杜纤云的第一口大缸,眼中泛起了泪花:“这么多年了,被关进这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这么多年了,她对我们百般折磨,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将我弄成这样,就是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身边最珍惜的人被他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天知道想活命的我又有多想死。”
杜纤云看了看老人又随着老人视线望去,轻声问道:“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听见杜纤云的话,老人的眼泪汩汩流了下来,不过片刻,她又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真想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啃了她的骨头。”
说完老人又猛的扭头,眼神凶狠的盯着杜纤云:“你……你要替我杀了她,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老人如疯了般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脑袋一直不停的晃动着。
杜纤云怔怔的看着老人,知道她也许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撞击,轻拍了拍她的背,渐渐的老人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会却又‘呜……’的哭了起来:“她砍了我儿子的四肢将他做了人彘,他将我孙子剥了皮,就在我面前……就是我面前,她揪住我的头发让我看着,我喉咙都喊出了血,她却只在我耳边笑着,她笑的跟魔鬼一样,就跟魔鬼一样,不……不……她就是魔鬼,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魔鬼。”老人一声高过一声,诉说着她口中那个贱女人的所作所为。
杜纤云也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不知道失去这些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但她却好似又能理解老人的痛,只是这样的一家人,也许只有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