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耳朵听不见，在仿生设备那儿已经跟打雷差不多了。”靳风说，“觱篥虫虽然小，不过，跟夔鸮一样是炽宵系灵兽，机能强着呢。”
“炽宵系的灵兽？”意思是，这些灵窟里的动物还分好几个派系？叶明瞻好奇得要命。
靳风却不肯再说，蹬了副驾驶座椅背一脚，“宫岳，这就是漏洞了。唐奇有觱篥虫，当时他人离朱雀窟也不远，他肯定随身带着母虫。沈浩然身上有只小虫，趁我和明瞻挤在墙缝里的时候，这‘小娘子’用小虫把灵窟纪年传出去了。”
“有这种可能。”宫岳点下头，转回前面去了。
“老唐真行，把这么好用的东西都顺走了。喂——”靳风又蹬了椅背一脚，“除了觱篥虫，他还拿了什么？”
宫岳不吭声。
“他是不是把什么要命的玩意儿偷走了？他跑了这些年，凭你、凭研究会，我不信一点儿查不到他的下落。你不敢倾全力抓他，是投鼠忌器吧？”
宫岳用指尖急促地敲着保温杯的盖子，还是不吭声。叶明瞻几乎能看见无形的怒火从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
靳风笑起来，叶明瞻给了一拐子。他笑得更大声了。叶明瞻正想伸手捂他的嘴，就瞥见两束灯光朝这边射过来，于是连忙扒着椅背，抹了抹被雾气弄花的后挡风玻璃，朝灯光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三菱大山猫沿着水池右边的车道朝这边开过来。
三菱从路虎车尾一掠而过，急匆匆绕过那些卡车，朝茫茫雪原驶去。
接着，一辆日产丰田又开了过来。然后，是辆叶明瞻只在汽车杂志上见过的悍马H3。
“这是我最想开的车。”靳风吹了声口哨。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过来，盯着水池右边一辆接一辆开来的高档越野车。
叶明瞻用眼睛数着，五，六，七……八辆了！车道上还有车不断开过来。
“小舅，这些车也是去玄武窟的？”
“是那些琴师和他们分会的特勤队员。”宫岳说。
“哦。”晚饭的时候，叶明瞻在餐厅里和这些琴师打过照面了。他们一共七个，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四个老的，平均年龄超过七十岁。三个小的，最成熟的那个也还不到刮胡子的年纪。
七个人，被牛高马大的特勤队员和护工、保姆团团围住，当祖宗似的伺候着吃喝。
想靠他们去灵窟里折腾，先不说琴技、血统，就说他们这年龄结构，瞧了也有让人叹冷气的份儿。难怪宫岳非得用靳风。
天太黑，雪又大，不好判断距离，第一辆冲向雪原的三菱也不知开出去多远，现在变得只有火柴盒大了。它开着远光灯打头，其他车开着近光灯，保持着大致相同的距离跟在它后面。
整列车队近二十辆车，就像一条黑鳞中夹杂着金片的长龙，正穿越暴风雪，奔向远方的黑暗。
盯着这条长龙看了几分钟，叶明瞻眉心间的跳痛加剧了。他觉得要坏菜，手揣进夹克口袋，捏住了卫生纸卷。
如果疼得更厉害，他就要借口上厕所，下车去。
“宫岳，就这几个人，太少了吧？”靳风说。
“那些越野车上少说坐着四五十人，你还嫌少？”叶明瞻扭头看着靳风。
“老武把这些琴师和他们带来的特勤队员编成了四个组，每组我会再派十个人跟着。”宫岳说。
“那也不够啊。”靳风说。
“这样都……”叶明瞻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都超过一百个人了吧！这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又不是参加国庆阅兵。我们上次去朱雀窟就二十几个人。”
“百八十号人算什么？下了湖，还不够雪灯蛾塞牙缝呢。”
“雪灯蛾？”叶明瞻一把抓靳风的胳膊。
“嗯……”笑着哼鼻音，仰脸四十五度角看车顶。
叶明瞻暗骂一句，瞪着这老爱吊人胃口的家伙。瞪着瞪着，目光不知不觉就聚焦到他的新发型上了。
这家伙身高将近一米九，壮得像座铁塔，剪这种“杨梅头”看起来真的特别像……叶明瞻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你眼睛里的字幕是：靳风的新发型很好笑。”靳风歪着头看着他，“哪里好笑？”
“你接着读字幕。”他睁大眼睛，凑到靳风脸前。
靳风想掐他的脑袋，他躲开了，“靳组长，你现在这个样子，十个人看了，有十一个会怀疑你揣着张日期新鲜的劳改释放证。”
靳风清清嗓子，“第一，我国取消劳改制度已经好几年了。第二，刑满释放人员通常在出狱前三个月可以开始留头发，出狱的时候大都是很普通的三七分。”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啊。”
“从婴儿时期就被判终身监禁的人嘛，对监狱制度当然了如指掌。所以——，如果硬要往那方面联想，人家会判断我是只刚刚越狱成功的自由鸟。”
“‘越狱’？”宫岳回过头来瞪着靳风。
“是啊，这是个叫某人毛骨悚然的字眼儿……嗝！”靳风一本正经说完，打了个响嗝。
宫岳顿时眉头一拧，睖起眼睛，表情完全符合暴怒之前的征兆。
这一方面是因为靳风的话，另一方面是因为靳风的嗝。宫岳在打嗝、放屁这类人体排气现象上有点儿神经质，叶明瞻清楚得很，于是笑着想打哈哈：“小舅，别理他，这家伙就是过嘴……嗝！”
他本想说靳风就是过嘴瘾，可不知怎么搞的，话没说完就打了个比靳风还响的嗝。
宫岳从椅背间探过大半个身子拽了他一把，递过保温杯，“坐着，喝点茶压压。”
靳风推开保温杯，“我们俩的嗝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就别强人所难了。他肚子里现在半滴水也装不进去，他也法坐下。”
“你们是三岁小孩儿不知饱足，还是八辈子没吃过？吃成这样！”
“我们吃成哪样了？不就打几个嗝吗？”
“你们撑得坐都坐不下来了！”宫岳一语道破他俩上车后一直跪在，而不是坐在后排座上的真相。
叶明瞻忍无可忍，笑得肚皮都快抽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