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走河谷越窄，河岸两边的参天巨树被陡峭的岩壁取代了。岩壁上长满茂密的灌木，诡异的橙红月光几乎完全被挡住了。
河谷两侧出现了许多岔道，岔道又延伸出无数岔道。
这些岔道宽窄不一，宽的够五辆公交车并排开，窄的稍微胖点的人得侧着身子才能挤进去。不过，无论宽窄，岔道中间总流淌着一条小河，河底像景观水池一样闪烁着成片的猩红光团。
有几次，他们必须渡过小河走对岸的岔道。有的河很窄，抬脚就能跨过去；有的很宽，必须踩着工兵先前搬到河里的大石头才能到对岸。
如果从空中俯瞰这条掩藏在雨林深处的河谷，那俨然就是个盘根错节的大迷宫，人在其中行走，就像被困住的蚂蚁一样晕头转向。
在这“大迷宫”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叶明瞻已经彻底丧失了方向感。
这一小时，发生了一次地震，河谷两侧岩壁上滚下不少石头，所幸没伤到人。不过，又有一名特勤队员因为血清的副作用倒下了。
除了从他背包里拿出油布盖住他的尸体，把他像之前倒下的那两个人一样留在河滩上之外，叶明瞻什么也做不了。
赵国梁和其他特勤队员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只是一路走一路用手电照自己的肚皮，互相比较血清副作用的进度，然后低声尖叫，长吁短叹。
他们的狼眼手电在幽暗的河谷中晃得人眼晕，他们发出的各种大惊小怪的拟声词更叫人心烦。
他们就像一伙刚从疯人院隔离病区溜出来的家伙，搞得叶明瞻也快发神经了。
“这都是些什么烂鸟人！”叶明瞻一肚子邪火没处撒，只能骂人。
“我把他们都捅了吧。”靳风说。
叶明瞻站住脚，看着靳风。
“我开玩笑的。”靳风捏捏他的脑袋，转身看着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的柳婉和沈浩然。
沈浩然“哎呀”一声，缩到柳婉背后。
柳婉把烟头弹进右边的小河。河面上跳出三四个猩红的光球，又落回水里。
“别老跟着我们，你要的东西在沈浩然身上。”靳风对柳婉说。
“叫我怎么相信你？”柳婉用涂着蓝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擦了下鼻翼，“你们三个身上味道一样浓。”
“我和叶明瞻只是喝了鸮枣水，剩下一小块鸮枣沈浩然装着。”
“撒谎！”沈浩然从柳婉背后跳出来大喊一声，“柳姐，你千万别信靳风。他拿鸮枣泡了水，自己喝了一大半，留了两口给叶哥。叶哥喝了点，剩下的给我洒在衣服上了。不信你摸，我的衣服现在还没干呢。”沈浩然把衣摆扯到柳婉手边。
柳婉翻了个白眼，“你都让我摸了300回了。”
“会长把鸮枣给靳风，意思就是只给他和叶哥用。”沈浩然说，“什么剩下一小块！可能剩吗？就算剩下也让靳风吃了！”
“沈秘书？！”叶明瞻瞪着这睁眼说瞎话的男版林黛玉。
沈浩然跑过来，吊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捏了下叶明瞻的胳膊，“叶哥，我说的都是真话，对不对？”
叶明瞻一阵愕然，看着靳风。
“除了特勤部，研究会其他部门的烂鸟人，你今晚也一并见识了。”靳风冲他笑笑。
“柳医生，你听我说……”叶明瞻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柳婉打断了。
“得了吧，你！”柳婉冷哼一声，弯腰从丛林靴靴筒里拔出一把刀背带锯齿的匕首，目光从叶明瞻、靳风、沈浩然脸上一一扫过，“你们三个说的我都不信。反正你们身上味道都很浓，只要跟着你们就不会被咬。就算死老娘也要跟着你们！”
“那你就等着死吧。”靳风说完转身朝前面走去。
柳婉攥着匕首跟了过去。
叶明瞻怕她冷不丁给靳风一刀，想想靳风的身手，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于是压低声音问沈浩然，“鸮枣明明你装着，你怎么撒谎？”
“柳医生有刀。要是承认鸮枣在我身上，她会杀了我，抢走鸮枣的。”沈浩然缩着脖子，一副怕得不行的模样。
看柳婉那样子，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叶明瞻想了想，“你把鸮枣拿出来，我们泡了水，让大家都洒上点。大家就都不怕燔花蛇了，柳医生也不会抢了。”
“就这么一点点鸮枣，只够我一个人用。赵组长他们有枪，柳医生有刀，只有我什么也没有，肯定会叫燔花蛇咬死的。叶哥……”沈浩然抓着叶明瞻的手摇晃。
“可是他们都……”
“我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主动跳进这火坑的。你不照顾我，不帮我，连这一点点鸮枣都舍不得给我，我的命真是太苦了！你太狠心了！我真是好可怜啊……呜呜呜……”沈浩然哭得凄凄切切，梨花带雨。
叶明瞻有些心软，但他已经知道沈浩然的脾气了，所以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回来，沉着脸对他说：“沈秘书，这一路走过来，我没见燔花蛇有多危险。只要我们不靠近河，不弄出响动就没问题。我们注射了血清，要是大家身上再弄点鸮枣的气味，那就更安全了。你还是把鸮枣……”
“叶哥，你根本不知道燔花蛇有多恐怖！咱们刚才走过来这段，包括这儿，都只是燔花蛇的育儿室，真正的蛇窝还没到呢！”
“还没到？”叶明瞻看看他们右边的小河，水底熠熠生辉，就像流淌的火焰。河底贴着多少燔花蛇可想而知。这还不是蛇窝？
“还得再走几公里。那里满坑满谷都是燔花蛇，而且全是成蛇。一口就能把人咬死！”
燔花蛇毒不死我们，但能咬死我们——靳风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沈秘书，我们不怕蛇毒，它们怎么还能一口咬死我们？”
“因为它们很大。”
“有多大？”
“有……”沈浩然伸手想要比划，又把手放下了，“我不知道。我爸说，它们最大的比电线杆还粗。”
比电线杆还粗的蛇？叶明瞻吃了一惊。
“走吧，叶哥。靳风和柳婉都快没影了。我虽然讨厌他们，可我们都是研究会的人，大家在一起总是多个照应。你会照顾我吧，叶哥？”沈浩然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嗯。”叶明瞻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还是有点喜欢我的！”沈浩然甜甜地说完，拉着叶明瞻朝前面走去。
又走了半小时，穿过两条狭窄的岔道后，他们进入了一条将近40米宽的河谷。
一拐进这条河谷，叶明瞻就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