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梓楠所料进来的确实是陈孝正,原本在小客厅听着儿子念书满心欢喜准备进来夸奖一番的他看见陈梓楠一下愣住了。当小厮惊讶地指着陈梓楠哆哆嗦嗦地喊道:“你个厨房里的杂役怎么穿着三少的衣服!”
小厮刚喊完,陈孝正就怒不可遏,手里的手杖一下重重地打在了书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命令着:“来人啊!把这小畜生给我拖下去,再去把治家给我找回来。”
两个贴身的跟班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一把就将陈梓楠的双肩按住拖了出去,那小厮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冷笑快步走了出去。大宅里人不多,那声巨响还是惊动了各房。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都远远地看着陈梓楠穿着三少的衣服被拖了出来,眼神里满是讶异但是谁也不敢在凶神一般的陈孝正面前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两个跟班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陈梓楠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待他被拖到花厅中,两个跟班同时使力往他膝弯处一踢,他根本控制不住就跪倒在了陈孝正的面前。陈孝正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脸抬了起来,扬起巴掌就要往他脸上挥去。刚才实在是火遮眼,没有看清这杂役长得个什么样子,但此刻看清了那巴掌却是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呀!”也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地发着这么一声惊呼,还没等陈孝正将那个倒霉鬼找出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婆子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从花厅东面走了过来。走到跟前那妇人急不可耐地推开了婆子,双手捧着陈梓楠的脸,瞬间泪流满面。然后发了疯似的拍打那两名跟班的双手,吓得两人急忙松手,看着那妇人一下子抱柱了陈梓楠两人当时就吓愣了。
还是陈孝正反应得快,他挥舞着手杖,大声喝道:“陈家就是让你们来吃闲饭看热闹的吗?还不给我滚!”那些下人都是一个激灵,腿脚都有些哆嗦地略略施施了礼便做鸟兽散了。
那妇人的贴身婆子赶紧来到那妇人身边语气恳切地劝说道:“姑奶奶,这样子可不成啊!这么个样子别人还不笑话死,您看您把这位小哥都吓成什么样了!”原本还把早就分不清状况的陈梓楠抱得死死的妇人闻言,赶紧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着急地问道:“他们可是打你了,伤着了没有……”
陈梓楠有些愣住了,脑子有些不够用,只是摇了摇头,心里暗想:“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啊?”
“姑奶奶,您在这问有什么用,赶紧带着小哥回房里让医生好好看看啊!”那贴身婆子说道。
那妇人一听这话赶紧也不理会旁人,拉起陈梓楠就往自己房里走。边走还边吩咐那婆子:“吴妈,给詹姆士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不!让老周开车去接,就说我身子不太舒坦。”
吴妈应下朝一直梗在一旁的陈孝正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施过礼便匆忙下楼安排去了,陈孝正一个转身快步朝那妇人追了过去。
其实不必那个妇人介绍,陈梓楠也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位陈家姑奶奶。可她一进门将自己扶着坐在长沙发上,上手搂着自己的脖子就是哭泣,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陈梓楠正手脚无措,看着快步走进来的陈孝正露出一副祈求的表情。
陈孝正表情有些复杂,可能也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上前扯了扯姐姐的双手,温声劝说道:“姐,你不要太激动,你看你把这孩子吓得!”姑奶奶略微有些迟疑,便也顺从着将松开了双手,忙不迭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妆容。
情况略显尴尬,陈梓楠不经意间留意到陈孝正在给他姐姐使眼色,恰巧吴妈回来说已经安排妥当了,姑奶奶便吩咐道:“吴妈,带着孩子到佛堂那边用点点心,等詹姆士过来再说。”
陈梓楠刚想解释自己没有事,就被吴妈推着去了隔壁的佛堂。佛堂正中摆着一尊真人大小的鎏金如来佛像,身后左右各有一尊观音,十八罗汉则分列左右两边。吴妈引着陈梓楠在一边的酸枝椅上坐下,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四碟各色点心,又吩咐丫鬟道:“怜翠,去冲茶。”略是顿了一下有叮嘱道:“拿小柜底下左边的那个银针,仔细点,可别糟蹋了好东西。”
那丫鬟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倒退几步转身往外走去。陈梓楠心里暗自揣测:“那婆娘是不是吃错了药?难道这小脸是那婆娘的相好又或者……”
“不是说,那婆娘婆家全都被倭人一锅端了吗?也没有听张小婉说有逃出来什么人啊?倒是听说她有一双儿女,不要那么狗血,这少年就是她儿子吧?”陈梓楠倒也不是觉得忽然变成个富人少爷有什么不好,只是内里自己已经是个活了一个甲子的人了,现在给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当儿子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那边厢,陈孝正好不容易才将姐姐的情绪安抚下来,吴妈就已经将大管家刘芷晧和张大厨找来在门口等着问话了。刘芷晧心里那是一个苦啊,为了瓶酒将那个灾星放了进来。谁不知道三少爷是老爷的命根子,居然敢教唆少爷干了那么出格的事,要是因为那小子丢了差事,他真是吃了张大厨全家的心都有了。
如果说刘芷晧那杀人的目光已经让张大厨原本就不多的胆气消耗殆尽的话,那吴妈出来传话说老爷姑奶奶要见他就彻底让他最后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两条腿打着摆子就进了门,整个人佝偻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给老爷和姑奶奶施了礼。背后的冷汗就没有停过,就这么一会整个后背全都湿了,只怕要不了一会就连裤子都要湿了!
“那人是你捡回来的?”陈孝正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
张大厨愣了愣神,话说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整个人就更加哆嗦了。
姑奶奶也是急了,看着张大厨那熊样不由得心头火起。一拍茶几“啪”的一声,喝到:“你哆嗦个什么劲啊,赶紧回话啊!”那眼瞪得就连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忽然间来这么一下,就连陈孝正心里也是发憷,张大厨这快百八十斤的人更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带着哭腔说道:“回…回…回姑奶奶…的话,是…小的……去虎头湾给老爷钓石斑时钓回来的”
姑奶奶一听确实是正主,语气缓和了不少止住张大厨说道:“别磕头了,起来好好回话吧!”接着又朝吴妈打了个手势吩咐道:“给他张椅子坐着。”吴妈搬来椅子,张大厨哪里敢坐刚要推辞便看到两位主人吃人的目光,只好屁股粘这椅子边坐了下去。
陈孝正刚要说话,就被姐姐抬手止住了。只听她问道:“你将他救上来时,身上可有什么物件,伤了什么地方没有?”
张大厨见不是在追究三少爷的事,自然放松了不少,便把当天救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口鼻还有流血,我便让我老婆请了街口的林大夫给他瞧了病,说是脑子怎么……,我也说不清了,反正就是脑子受了伤。哦!林大夫还说,这孩子之前又被烧伤过。”
“啪!”只见姑奶奶又是使劲拍了茶几一下,“之前有烧伤过!”她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两眼瞪着张大厨喝问道:“你确认吗?他真的是烧伤过?”
张大厨那是吓坏了,刚回了点魂儿又不知道飞哪去了,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可没有坏心,小的没有骗姑奶奶,他真的是有烧伤过,那背上和腿上还有烧伤的疤呢!老爷,姑奶奶,我可没有坏心啊,我就看他模样好,起了善心……”
见他也讲不出什么新东西了,没等他说完姑奶奶就吩咐道:“吴妈快扶他起来!”吴妈还没有上到跟前,张大厨就扶着椅子自己站了来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吴妈,去我房里拿红封赏他。大的拿大的,给他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