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关于今后（2）
长夜即将过去，遮盖住狭小窗口的那团黑色不再浓郁单调，再过不久，晨光就会逐渐倾入房间。不为世事改变的大概只有日出日落这等自然规律性景观。
脚边的另一张沙发上，雷吉利斯老师鼾声如雷。昨晚这老教授自己喝掉了六七瓶御火牌威士忌和其他几瓶我不认得牌子的蜜酒，就着冰箱里不知是否变质的蛙鱼卷罐头，他像是提前过了场感恩节私人小派对，忙的不亦乐乎。
我就没他那么好的兴致了。在向雷吉利斯老师详细解释了我被性情凶恶的魔王可娜施展了恐怖的法术后，老教授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地说，我和魔王可娜的臣属关系可能反过来了。
“什么！那样的话，我现在要被魔王可娜控制了吗？”
“喔喔，恐怕是这样。虽然只是推测，但我觉得按你的描述来想就非常有可能是这样了。”
“喂，老师，您不能帮我解除掉这个吗？我可不想被那疯丫头所奴役！”
“星祈同学，你怎么老是高看老夫呢，这叫我多不好意思。我从没自信能施展法术把人体内的重要器官挖出来还能保证对方健康。伊尔司兰德编写的《魔法医学》里也没有拼接心脏的相关记载。”
结果，关于我被魔王可娜挖心施术一事的咨询全然没有什么价值，我后来反而因此更加不安了，这也成了我难以入睡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使我失眠的原因，哎，相当复杂繁多了。譬如，关于被讨伐的魔兽，我要写好几份观测报告和交战体验（我的话，算是和那怪物战斗了吗？好像只是被……算了，每次回忆起来都好恶心）；要陪同雷吉利斯老师拜访遇难老师、同学的家属；还要返校后借同学的讲义补习参加课外实践学分任务落下的正常课业；以及，等魔王可娜清醒以后按时向魔法监管委员会汇报她的状况。啊，还有最重要的，我可能近期会被通知参加魔法监管委员会的什么庭审，因为突然降临的堕转精灵蛛这一消息一旦扩散势必会引起魔法界的大骚动。呃，还有什么事情来着，太多太乱了，实在是烦得很。真是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而卷入这么多麻烦之中呢？都怪魔王可娜！没错，就是这个疯丫头的原因。
精神愈发紧张活跃，看样子，到天明也不可能睡着了。我拉紧盖在身上的毛毯，思来想去，只能继续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
今日启程返回云歌区，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和燕同学会面，雷吉利斯老师曾说过，在他前往这里的途中，学校里值班的麦琳娜老师给他传信“魔王突然失控，目前不知所踪。”。燕同学或许知道魔王可娜出问题前的具体状况，拜托她照看魔王可娜的我还真是不负责任啊，燕同学可能也被深深地吓到了吧？真不该把她也卷进来。试想一下向她致歉以后可能还得朝她接讲义的情景，真是尴尬至极。其次，不，这件事或许得放在“首先”这个位置上，关于珍芙·兰礼。唔，想想就觉得头痛。
雷吉利斯老师对珍芙·兰礼的处置措施委实让我无语。
“喔喔，让小姑娘也住进你家好了。”
“您想要我死吗？”
“我希望你能活着参加老夫的葬礼，身为老骨头注定要走在你们前面。”
而雷吉利斯老师力主珍芙·兰礼住进我家的原因更是令我啼笑皆非。他表示珍芙·兰礼需要一位长期陪侍在旁承担泻火义务的人。
“你之前不是说，她的魔法攻击对你无效吗？那你就是最佳人选了。”
“别随便就决定了我的生死！”
“应该不会死，老夫觉得你最多会每天增加点儿痛苦，被散发寒气的刀削个几十回之类的。”
不管我怎样表达我的不满，雷吉利斯老师坚持自己的决定。事后仔细想来，发现自己又是在做无用功。魔王可娜还会待在我身边，近乎把魔王可娜奉为神明的珍芙·兰礼自然也得跟在一起。
我以后的生活，想必更加悲惨了吧。
雷吉利斯老师唯一有点儿感兴趣的是魔王金血和我能免疫珍芙·兰礼魔法的原因。我们对此做过很多讨论，但基本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结论。最后雷吉利斯老师突然鼓着脸颊带着满面酒气地凑到我脸前。
“果然还是得做些研究实验。我的私人实验室可以很好地提供协助。”
“……恕某拒绝。”察觉到那双灰白眉毛下眯起来的灰白色眼睛透射着浓烈的恶趣味，我适时地表态了。
“别太固执，星祈同学。你和魔王可娜一同生活，可以下手的机会很多。”
“抱歉，你是想要我用注射器扎魔王可娜吗？珍芙·兰礼会先宰了我的。”
“绕过小姑娘，等她不在的时候。当你和魔王可娜一起共浴时————”
“老师，我们绝不可能出现那种状况，请忘记这一设想。”
“当你们在床上时————”
“那更不可能了！老师请您自重！”
“趁着枕边的温情仍在，你抱住魔王对准她的脖子狠咬一口————”
“您当我是吸血鬼吗？话说那样的话还怎么收集血液啊！不都被我吸掉了吗？”
“不会，不会。就像牛羊吃草一样，我事后直接抽你的血就行了。”
“绝对不行！老师您简直丧心病狂。”
“哎，那就没办法了。星祈同学总是在魔法研究实验上不配合啊，以前我怀疑你故意隐瞒战胜魔王的原因，诚心邀请你参加我精心准备的魔法研究特别课题——魔法记忆重现法分析的应用，结果你总是不能体会老师的良苦用心，真叫老夫伤心。”
“鉴于老师您的火爆脾气和脱线性格，我很担心这种魔法课题的安全系数。”
“老夫只会对不可爱还不开窍的人发脾气，你看我对小姑娘和你以及魔王可娜多和蔼呀。”
“这相当没说服力吧？这三个对象中的两个，您是不敢对其有脾气的……”
“哼，没前途的学生，枉费老夫一番栽培之心。这次再算上通知你参加课外实践学分任务的那晚面谈时提过的，还有以前的，你拒绝了老夫总共六次。小兔崽子，给老夫记好了，以后我会在你的学分统计上秋后算账！”
“这发言真的是人民教师该说的吗？”
“哼，不必多说了。不肯帮疼爱你的老师取得珍贵的研究材料，也不肯答应把自己贡献给老师做研究。星祈同学就是一个缺乏学生道德的坏学生。”
“魔王可娜先不提，我的相关研究好像和记忆有关，一旦您搞砸了，我失去记忆变成呆子怎么办？”
“哼哼，嗯，哦？嚯嚯。”雷吉利斯老师突然从嘴角浮现邪恶的迷之笑容，他松开自己握在手里的酒瓶，满脸红光地又一次靠过来。
“从魔王体内直接抽取确实很难，但让魔王自己把血流出来不就容易多了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啦。”雷吉利斯老师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臂膀，十分激动地说、
“让魔王大人主动流出血来，并主动收集起来，然后交给星祈同学你，最后再交到我手里就行了。”
“……老师，您确定？”
“老夫觉得这样最妥当，既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也不会让事件的涉及人们感到不自然。”
“下毒让魔王咳血这种手段，老师您还真敢想啊。这可是既会引起纠纷，也会引起不自然的。”
“星祈同学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能那么繁琐而危险呢？你想啊，女孩子不是每个月都有一小段时间会腹部不舒服吗？你和魔王大人确定好时间，等她准备好了去洗手间以后，你把老夫准备好的特制药剂瓶给她……嗯？嘿嘿嘿，懂了吗？”
……
天全亮了。我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十分惋惜自己因纠结于“关于今后如何行动”而深陷回忆的涡旋中，最终导致一夜无眠的糟糕后果。
我记得，昨晚临睡前，我生平第一次打骂了长辈。大概是嚷着“老变态、老流氓、老禽兽”然后甩了一脸奸笑的雷吉利斯老师一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