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秋上西山岛后远观飘渺峰,只见云雾围绕,山峦忽隐忽现,飘飘渺渺有如其名,山脚下零星住家,散布于山溪冲刷而成的蜿蜒山坞中,炊烟袅袅自成一幅有别于江南的风水。
不远处一老朽在自家庭院晒茶,莫时秋见状趋前寒暄「老丈您好。」
莫时秋示好问候,但老朽却自顾晒茶没有理会。
「该不会聋了吧。」莫时秋心想。
「老丈您好!」莫时秋加足气力大喊,声音在山坞间流窜回荡,惊飞不少栖鸟。
老朽依然故我。
「咦,怪了。」莫时秋见老朽不为所动伸手拍其肩头,但没想到老朽反应却犹如惊弓之鸟,吓得往后跌坐大叫「啊哎,我的娘啊!」
「老丈对不住,吓着你了。」莫时秋满怀歉意连忙将其扶起。
老朽咒骂抱怨道「他娘的,你这小伙子怎么不先喊一声就拍人呢?简直快吓死我这条老命了。」
莫时秋委屈道「吓着老丈是小子不对,但我方才真的有先喊你一声,是看老丈您好像听不到才拍肩的。」
老朽吐了一口痰「呿!胡说,你喊我怎会听不着,你看我俩现在说话不是正常的很吗?」
莫时秋见老朽现在的确如常人般能正常对话,一时语塞赔罪道「小子错了,请老丈见谅。」
老朽这才释怀「知道错了就好,老夫就不追究了。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上来这儿买茶吗?我这儿现有上好的碧螺春要不要试试?」
「不了老丈,我是上来找人的,想跟您打听消息。」
「哦,不买茶,来找人的啊。」老朽有点失望地道「想打听谁呢?」
「老丈可知道到哪里可找到王宾?」
老朽惊道「王宾!呿,去去,嫌命长别来这儿,我们村里好不容易平静了,别又来惹起风波。」语毕拿起地上晒茶的竹扒驱赶莫时秋。
「哎呀,老丈别这样,小子是真有事要找王宾,您就行行好给小子指点迷津吧。」
「呿,走走,别来这儿。」老朽挥舞着竹扒硬是要赶走莫时秋,莫时秋无奈下只好离开。站在山脚下遥望飘渺峰,远看山坞林木间掩藏着一座寺庙,心想「或许出家人心地比较好,到寺庙去碰碰运气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莫时秋溯溪而上往山坞深处的寺庙走去,一路上古木参天,山涧泉水湍流,风吹竹摇罄响,红黄隐于翠绿之间,别有一番禅趣,教人浑然忘却世俗红尘。
不久寺庙来到眼前,寺前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里面独坐一位老僧似乎在等人,莫时秋见状松了一口气「终于见到人了,原本还担心是座空庙。」
莫时秋举步欲穿越树林前往凉亭,但走了一段时间后仍未出林,不禁狐疑「怪了,怎么走这么久都还没出林,难道我眼花走错了方向?」
莫时秋停下脚步对了一下凉亭的方位。「往这儿走应当没错。」这次肯定胸有成竹。
走一阵子后仍未出林,莫时秋这才发觉沿途景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里好熟悉,好像曾经见过,该不会在绕圈子吧。」再走几步路后路旁见到一块曾经路过的奇石,方才惊觉自己确实在林里绕着圈子走。
「哎呀,怎么这么胡涂呢,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莫时秋自责之余,抬头望了一下太阳的方位,现在时辰为「未时」,太阳的方向朝西偏南,印象中凉亭的位置正好在西方,若顺着太阳现在的方位走去,不超过一刻钟便可以出林见亭。
莫时秋边走边在路旁的树木留下记号,以防再度迷途可兹识别。
一刻钟后莫时秋又回到原地,心讶「难道给鬼挡墙了?」
莫时秋不信邪再朝西南方走,兜了一圈再回到大石旁,这下莫时秋更为慌张「不可能,这方位没错啊!」
莫时秋顺着路再走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回到原地』。
同样的方位,同样的路径,连续三次回到原点。
「这林子真邪门,竟然找不到路走出去。」
正当莫时秋无助之时心中月轮突然显象。影像里见到一人坐在棋盘前,棋盘上十九横竖、九星点位及棋子均清晰可见,仔细瞧发现棋盘上仅有白子布局而未见任何黑子。
莫时秋定心研究棋盘上白子的棋位,赫然发现竟与方才走过的路径雷同,棋盘上的每一子在树林里皆有相对应的树木及大石,不由一惊「有人布阵!」
莫时秋立即席地而坐,全神贯注于棋盘上白子布局,试图找出破绽以破其阵,但却越看越惊,白子布局缜密机巧,几乎已占据棋盘上所有的『角位』,想找出破绽根本不可能。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眼看太阳就要西下,莫时秋对棋局还是无可奈何,不管下哪一着棋都只有被吃掉的份。
太阳落幕,太阴初升。晚霞的红光将月亮染出一抹红晕,莫时秋还是一筹莫展,张开双眼看见太阳已落西山,心里着急出不了阵。
蓦地灵光一闪想起今早搭船上岛时,船老大提及之太湖美景『日月双照』,内心智慧涌现「凡事有阳就有阴,有阴就有阳,阴阳相对,盛极则衰,弈棋也通这个道理,既然找不出活棋,那就找死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莫时秋闭眼再将全局三百六十一路综观一遍,企图可以找出扭转局势的唯一缺口-『生死劫』。
「平三六....,上一九,去八三.....,入九三....」莫时秋将每一套路仔细演算逐一运行。
「有了,就是这里!」莫时秋突然一声大喝从地上弹起,朝树林的东北角急窜,就在出林的那一剎那突然一声佛号在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真不简单,居然能够破阵而出,既然有缘何不移驾到『水月亭』一叙。」
莫时秋循声而去发现声音来自西面的凉亭,显然是那位一开始便坐在亭内的老僧所发,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发声至此且清晰有如耳闻,可见老僧内力之深厚。
莫时秋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到寺庙找和尚打听消息,见对方主动邀约自然乐意前往,于是趋步前往凉亭。
凉亭是座木构六角单檐结构,上横月梁,挂一匾额,上刻隶书「水月」二字,黛瓦筑顶,外观质朴庄重,是江南一带特有的形制。凉亭中央设有圆形石桌,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上白子遍布,莫时秋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心轮所见之局。
「老衲『水月寺』住持,法号智空,施主请坐。」老僧说话声音圆润而厚实,双眉灰白,毛长盖目,鼻梁高隆,双目深陷其中,嘴唇犹如刀刃给人坚毅的感觉。
莫时秋隔着石桌在智空对面坐下。「方丈打扰了,在下莫时秋。」莫时秋刻意隐去捕头的身份不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施主前来『水月寺』所为何事?」
「想向方丈打听一个人。」
「谁?」
「王宾。」
「找他何事?」
这是莫时秋这几日来所见,第一个听到王宾之名不惊讶之人,且说话简洁不拖泥带水,莫时秋也省的啰唆,直问直答「治病?」
「啥病?」
「接续右手断筋。」
「老衲瞧瞧。」
智空未征求莫时秋的许可便探手抓向其右肩,莫时秋下意识的缩肩闪躲,但智空动作之快,让他尚未缩肩便已被抓住肩头,拉开衣襟露出伤口。
「箭伤?」
莫时秋点头「是箭伤没错。」
「好蛮横的内劲,绝对不是中原人所为,若老衲来猜肯定是东北女真族下的手。」这是智空今晚所讲过最长的话了。
「方丈好眼力,这伤口的确是女真族所为。」莫时秋将衣襟拉回整理,诧异智空才看一眼便知其伤势。
「王宾不会见你。」智空又将话题转回来。
「何以见得?」
「因为他是王宾。」
「总得让在下试试,请方丈指点迷津,何处能寻?」
「指点可以,但要说出如何破阵?」
莫时秋心想不难,洒脱道「可以。」接着动起棋盘白子说明。「方丈所布之阵占尽地利之便,所有的边角皆为你所用,仅余中腹可供下子,但却陷阱重重,下了也是白下。孙子谓『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也。』方丈的布阵让后至者如我根本无法可施。」
智空脸现骄傲的道「这阵花了老衲七年的功夫才想出来。」
「方丈这局棋的确无懈可击,但却疏漏了一点。」
智空纳闷道「疏漏?」
「是的,方丈将敌人所有的活路都封死了,这是最大缺陷。」
智空反问「让敌人无活路可走怎么会是缺陷?」
「凡事留活路才有后着,若全围死只会逼敌人背水一战,反而招来致命的反扑,兵法里所谓的『围师必阙』就是这个道理。」
智空听莫时秋的解释后似有所悟「所以施主就将棋下在死地,造成『生死劫』的缺口而扭转战局?」
「是的。」
「咦!不对啊。」智空发觉事有蹊跷。
「有何不对?」
「若想找出这个可以扭转战局的『生死劫』,必须要能综观全局方能办到。可是当时施主正身陷阵内,如何能综观全局?」智空发现问题的症结,但他并不知道莫时秋具有心轮的能力。
「在下既然有求于方丈,也就不隐瞒实情了。事实上在下具有短暂预知及隔空观看的能力,虽然我当时身陷阵里,但我的心却可以显象阵外凉亭内棋盘的布局,因此在下才能综观全局找到阵法的破绽。」
智空听完甚为震惊,不敢置信地道「难道施主具有『他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