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了?恩?”平帝的语气很冷静,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气得狠了。
余玲珑眉眼一跳,快速地朝林忆慈看了一眼。林忆慈依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仿佛下面那场风暴的中心点并不是她。
“说,这些朱砂,是在清明节前一天,皇贵妃娘娘交给沈贵人的。”孙贵头皮一麻,硬是顶着皇帝的怒气说了出来。
慧贵妃当场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地朝沈茉云看了过去,令淑妃和颖德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平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足以滴下水来,正在他准备说话时,一声娇呼传了过来:“皇贵妃娘娘,您为何要这么做?要是妾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您,您要妾身如何赔礼都行,为什么要下毒毒害我那苦命的孩子?”
蓝采女在隔壁的厢房刚刚转醒,就走过来准备静听平帝的裁断,没料到一进大殿就听到了孙庭的话,一时心神不稳,就这样跌倒在地,看着林忆慈泪眼婆娑地哭喊着,眼泪一滴滴地沿着脸颊滑落在地,冰山美人化成一汪江水,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林忆慈优雅地站起身,正眼都没扫蓝采女一下,只是径直对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平帝福了福身,道:“皇上,请容臣妾禀报。”
平帝看了林忆慈一眼,眼中的寒气缓和了几分,道:“准。”
“谢皇上。”林忆慈又行了一礼,才说道,“清明前后,照例得祭祖,道士们自然需要画符。臣妾得皇上信任,掌六宫事务,其中包括尚仪局,管年节祭拜之礼,凡画符所需纸张朱砂,皆是由臣妾亲自过目。每次分发,帐上全有记录,亦有领取之人的签名,一切明细清清楚楚,臣妾绝无私下挪用个一星半点儿。皇上若是还有怀疑,可命人去长乐宫取来帐本,再去尚仪局清点一番,便可分真假。”
平帝听了,脸色又变得好了一些,对常闰之一点头:“去长乐宫,将帐本取来。”
“是。”常闰之匆匆行了个礼,就赶紧小跑着朝长乐宫而去。
蓝采女此时却是不管不顾地哭喊道:“皇贵妃娘娘您掌握尚仪局,要是真想从中匀出一点朱砂,岂非易事?十二皇子的汤药中被人下了朱砂,含冤而亡,还请皇上为我儿做主。”竟是就这么认准了淑妃是毒害十二皇子的幕后主使者。
林忆慈一挑眉,转过头看向蓝丽仪,似笑非笑地说:“蓝采女,你是怎么知道,十二皇子是中了朱砂之毒的?还是被下在汤药中?若我没记错,刚才太医来殿中回话时,你并不在此处。”又对平帝一福身,“妾妄言失态,请皇上恕罪。”
慧贵妃一听,心里不免感到惋惜,看来瑞皇贵妃又逃过了一劫。
平帝双眼微微一眯,对林忆慈道:“你不过无心之失,日后小心些就是了。”再看向软摊在地上的蓝采女,“蓝氏,皇贵妃的话,你还没回呢?”
蓝采女心中一顿,心想瑞皇贵妃果然难缠,不过就算没有证据,沾上了这种事,瑞皇贵妃离失宠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嘴里不忘说道:“妾,妾适才醒来时,无意中听得太医说起此事,这才知道十二皇子是中了朱砂的毒。”
平帝听罢,略一挑眉,却不再理会蓝采女,而是对林忆慈道:“太半夜来回奔波,你也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谢皇上恩典。”林忆慈行过礼,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蓝采女脸色一僵,随即低下头去,遮住了眼中的光芒。慧贵妃见此,在心中暗自摇头,这个蓝氏也是笨的,还不死心,不过瑞皇贵妃也不是任人揉捏没反应的柿子,她是那种你捅我一刀我就捅你两刀的人,就是不知道她会做何回应。
一刻钟后,常**赶了回来,手中正捧着三本帐册,具是这三个月来的宫中祭祀的进项开支。平帝接过帐本,翻到三月的明细那里,里面十分详细地记录着每一项物事的所需,而且下面还有领料之人的签名。
常闰之此时也说道:“奴才已让尚仪局的陈尚宫亲自点过宫中所余朱砂,跟帐本中所记载的数量并无所差。”
这时,一个小太监悄悄地走进来,对孙庭说了几句话。孙庭脸色顿时大变:“皇上,那个叫秋香的宫女,还有那个叫林涵的太监,两人撞柱而亡,已是去了。”
死无对证!
孙庭的话一出,所有人几乎都变了脸色。林忆慈微微敛目,心中冷笑,真是大手笔啊,连续三条人命,不管幕后的真正主谋是不是蓝氏,她都由衷地佩服这个人的胆量。
敢在平帝面前玩这套,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林忆慈装做不经意地侧了侧脸,朝皇帝那边偷偷觑过去。果不其然,平帝怒极反笑,抓起一旁的茶盏往地上狠狠一贯,清脆的响声让人心头发震,冷冷地看着孙庭:“你可是真是会办差!”
孙庭也不辩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接请罪:“奴才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实在没想到那两个人会突然间撞柱,显是早有预谋,他才会一时不察让对方得逞,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他失职。
平帝冷冷地扯起一抹笑容,笑意却不达眼中,冰冷得让人心底发寒:“一边跪着,等会再算你这一笔。”
孙庭磕了个头,不敢多说话,悄悄地挪到了一边。
压抑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大殿,让人喘不过气来。“宁死不屈吗?可真是好气魄。”半晌,平帝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神情不喜不怒,显然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无论如何,平帝总算再次说话了,停滞的空气仿佛又开始流动起来。皇贵妃插嘴道:“皇上,恕妾多嘴,那两个宫人突然撞柱而亡,说不定另有隐情,您看这个……”
蓝采女听了,低垂着头颅,嘴角却悄悄露出了一丝微笑。
明月和香草是陪着林忆慈过来的,手心早就是湿滑一片,听了慧贵妃话,更是急得不得了。慧贵妃这话中未完之意,指的不就是皇贵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