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承德避暑山庄里什么最多,那自然是湖泊。这座山庄有五分之四的面积都是水,小湖泊八处,即西湖、澄湖、如意湖、上湖、下湖、银湖、镜湖及半月湖,因此大部分的宫殿园囿都是临水而建。
林忆慈所居住的凌波殿是临如意湖而建,成昭容暂居的延薰殿则是面朝银湖、背靠山峦。连日来延薰殿都十分热络,蒙古王公的女眷都是延薰殿的座上贵宾,所以忙碌的成昭容实在御驾即将启程去木兰前几日才来到林忆慈的凌波殿拜访,还带了她娘家嫂子进献的特产:各种珍贵的皮草和山参、鹿茸等名贵药材,的确算得上厚礼了。
有些日子没见,成昭容整个人仿佛被磨去了棱角一般,再没有了从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反倒是一脸的温敦笑容,她甜美地微笑着,语气和格外温柔款款:“早该来给姐姐请安才是,只因近来忙碌,一直抽不出空暇。”
林忆慈眯着眼睛看着成昭容,没想到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从两年前的趾高气扬,到现在的温婉可亲,成昭容的变化真是够大的。两年的时间,成昭容终于懂得如何讨平帝欢心、懂得如何在宫中生存了。
其实林忆慈巴不得成昭容继续张狂下去,平帝对女人的容忍度一直都是很低的,哪怕出身再高贵、对他再有用,一旦不和平帝胃口,也早晚要失宠。不过成昭容看样子并不蠢笨,她终于摸准了平帝的胃口,开始变得识趣了。林忆慈笑纭纭道:“成昭容回了娘家,要接待娘家亲眷,本宫自然不会介怀。”
成昭容立刻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靥:“我就知道姐姐是心胸宽广之人。”顿了顿,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又问:“怎么不见三公主她们?”
林忆慈笑着道:“在偏殿睡午觉呢。”但凡成昭容来,林忆慈都会叫孩子们回避。在偏殿午睡,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这会子也才刚过了午,午睡的确是个最好的借口。
成昭容“哦”了一声,温温一笑,显然并没有坚持说要去看,她脸颊微微泛红:“这段日子,皇上虽然多有宠爱妾,可妾心里其实也明白,皇上不过是给蒙古几分脸面罢了。在皇上心中,自然还是姐姐最要紧的。”
林忆慈淡淡微笑着:“不管是为了什么,皇上宠幸妹妹,都是妹妹的福泽和机缘,不是吗?”
成昭容轻轻颔首,举止格外温柔羞涩:“其实,皇上还是更愿意来姐姐的凌波殿,说到底,还是妾抢了姐姐的恩宠呢!”成昭容的这张嘴巴,从前那叫一个利嘴,如今没想到竟然也这么会讨人欢心了。
林忆慈笑着道:“妹妹言重了,皇上是自己乐意去延薰殿的,又不是妹妹给强拉去的。”
成昭容垂首道:“姐姐虽然如此说,但妾进宫那么久了,早已不是从前那般不识好歹的性子了。待到去了图拉州,妾打算称病,倒时候姐姐一人陪伴皇上可好?”
林忆慈听得一愣,成昭容这是脑子烧糊涂了吗?一个人的脾性就算再怎么改变,本性也不会变的,成昭容怎么可能放弃争宠的机会?怎么可能白白将皇帝让出?这根本不合理啊!
一时间,林忆慈脑子有些乱。成昭容这是在打什么算盘?还是又谋划了什么算计?不管怎么说,她不上钩就是了,于是便淡淡道:“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的大公主两年前去图拉州时就……所以,今年的图拉州之行,本宫已经婉拒了皇上,打算留在行宫里,等皇上回来。”
这下子轮到成昭容呆愣了,成昭容知道瑞皇贵妃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之前御驾刚抵达避暑山庄的时候,皇上专宠她十日,瑞皇贵妃却一直安安静静,便可见一斑。可是图拉州秋狩,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这么长的时间,瑞皇贵妃真的能舍得?还是她害怕剩下的女儿也被北庆给顺走了?
成昭容没有再劝说什么,随意聊了盏茶功夫,便告辞了。
然后,便是御驾启程的前一日,平帝自然是留宿在凌波殿中。一番云雨之后,平帝又问了林忆慈一次,是否要伴驾去图拉州,林忆慈还是摇头,笑着说:“臣妾的心思,皇上还不明白吗?怎的非要再问一次?”
平帝将头埋在林忆慈那带着淡淡体香的乌发间,闷声道:“是成昭容,让我劝劝你。”
“哦?”林忆慈挑了挑眉梢,竟然去劝平帝开口了?看样子成昭容是真的想让她伴驾去图拉州了。平白无故的竟如此好心,她倒是不信了。林忆慈便徐徐道:“那倒是辜负成昭容的好意了。”
平帝淡淡“嗯”了一声:“成昭容瞧着脾气倒是和顺的许多,若她一直如此乖顺,过几年把贤妃之位赏给她倒也未必不可。”
林忆慈垂下眼睑,眼下遮盖出一片鸦青色,她到现在都没琢磨透悫嫔到底在谋算什么。若说她只是纯粹为了讨皇帝欢心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林忆慈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平帝又道:“成昭容还举荐了音贵人,她说,若是你实在不肯去,便叫音贵人去。”
哦?原来还准备了个备胎啊。林忆慈轻笑道:“昭容妹妹倒是贤惠了很多,从前的她,是万万不肯如此的。”成昭容何曾瞧得起包衣宫女出身的嫔妃,如今竟也为音贵人举荐枕席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既然她乖觉,应了她也无妨。”平帝淡淡道,显然他并不介意这点小事儿。
林忆慈暗想,乖觉?怕是未必吧!成昭容怎么偏生举荐音贵人?不举荐高贵妃和令昭仪?还不是因为这两位分位都比她高吗?成昭容是怕被两人抢了风头吧?可是,她分位也比成昭容高,而且还是位同皇后。莫不是,成昭容举荐她是为了讨平帝欢心,举荐音贵人是怕被抢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