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等,等了差不多一旬,比之前算过的日子还要迟了,林忆慈便叫来云溪。云溪垂着头等了吩咐,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转身去了,他不敢在林忆慈跟前多待,他怕被看出来。
匆忙到了山峪关,只看驻地里的忙碌景象,他就知道大军已经回来了。云溪又去寻了降袖,得到的还是一样的回答,他只好硬着头皮返程。
到了院外,云溪的心里跟压了千斤重石一般,前回他还能说半截话,这回呢?难道能一直不说吗?云溪狠狠拧了一把大腿,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往里头走。
冰心通传了一声,才让云溪进去。林忆慈笑着从东间出来,问道:“是不是已经回来了?皇上还好吗?他说了什么时候过来吗?”
云溪的身子一僵,梗着脖子才勉强抬起头来。见此,林忆慈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云溪看起来很低落,他的眼角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林忆慈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身形。林忆慈的手抓着桌沿,直到关节已经发白,她才盯着云溪,道:“告诉我,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云溪的嗓子哽咽了,他捂了捂眼睛,想把眼泪都逼回去,道:“大军回来了,皇上没有,皇上找不着了。”
林忆慈呆住了,温皇子也愣住了。
“攻下古梅里的第二天,里头还没安稳,那些援兵就回来了,两军交战时,皇上就不见了……”云溪抽泣道。好不容易拿下了古梅里,即便平帝失踪了,马齐家也不得不驻守城池,做善后工作。
开战前平帝才叮嘱过,要誓死守卫古梅里,不论发生怎样的意外。而平帝没了踪影,前方的指挥大将就成了马齐家,马齐家脱不开身,也不能让兵士们大规模进入陌生的荒漠里找寻。
北蒙刚降,这等意外怎么可以让那些心思活跃的北蒙可汗们知道?马齐家只让郑柯和颁郡王带着一小队人去寻,可直到马齐家清理完,依旧没有平帝的踪影。
马齐家与一部分精兵留守古梅里,本让颁郡王把其余兵士们带回了呼和浩特,可惜,颁郡王也就此失去了踪迹。
云溪道:“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杜磊就出关去找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林忆慈看着云溪,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她眼睑颤着,泪水一点点积蓄,到再也不能容纳,倏然落下。林忆慈的心也一点点空洞起来,这一次,是意外?还是......
平帝失踪,可国家不能没有名正言顺的掌控者。此时温皇子还未长成,平帝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太子都是唯一的继位人选。到了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温皇子、安然、潆公主和洄公主,她的孩子们要怎么办?
林忆慈大哭了一场,待她哭完了,冰心才红着眼睛打了水进来,伺候林忆慈净面。林忆慈按了按红肿的双眼,对云溪说道:“你去备马,我去呼和浩特等他。”
云溪应声去了。
温皇子立刻道:“母妃,儿臣也要去!”
林忆慈摇了摇头,道:“温儿帮母妃看着妹妹好吗?呼和浩特太危险了,温儿留在这儿,好不好?”
温皇子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儿臣听母妃的。”林忆慈又嘱咐了冰心和玉壶,以及跟着温皇子一同来了北蒙的伴读杨柳,才重新梳头更衣,带着云溪策马出发。
饶是林忆慈想积极起来,心中毕竟抑郁,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了一阵,林忆慈才觉得心情平稳了一些。林忆慈快马加鞭,疾驰了半日,才总算到了呼和浩特的驻地。
位于驻地正中央的主账里黑漆漆的,林忆慈咬了咬牙,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去见了蒋熙。两人彼此见了礼,蒋熙叹道:“至今还没有消息。”
林忆慈挤出笑容来,道:“我知道我郑侍卫和杜侍卫他们还在寻找,我信他能回来,我过来就是想跟大将军说一声,这几日让我待在皇上的屋子里吧,我不会给大将军添乱的,我就想等着他。”
话说到了这一步,林忆慈丝毫没有宠妃的架子,蒋熙也不忍心回绝,颔应了,又让云溪千万照顾好皇贵妃娘娘。林忆慈回到平帝的屋子里,点亮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室内。
走到地图前,林忆慈的手指拂过古梅里城的位置,又在古梅里和呼和浩特之间滑了一条线:地图上不过是方寸之地,可实际上却是那么那么远。
夜深了,林忆慈没有带伺候的人,只能就着云溪打来的热水,草草洗漱了一番,便歇下了。林忆慈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是辗转反侧,各种梦境涌向她,醒来时只觉得疲惫,倒是什么都忘记了。
天亮之后,云溪为林忆慈去军营里拿了吃食,自个儿要过去关口那里,却被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拦住了:“在下陈林,云侍卫可是想上城墙去观望?”那人道,“我等下当值,我会仔细看的,你照顾好皇贵妃娘娘吧。”
那士兵说完就走了,云溪都来不及唤住他。他对着陈林的背影行了礼,他听说了,这些日子里,有个叫陈林的士兵就算不当值,也会求了长官去城墙上观望。
一整日的工夫,林忆慈倒不觉得难捱,时间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不知不觉过去了,驻地里的火把又亮了起来。
云溪转了一整日,连个经历过古梅里之战的士兵都找不到,人都跟着颁郡王失踪了。失踪了?跟着颁郡王从古梅里撤回的军队至少也有两万,这么多人都失踪了,云溪突然感觉有些不妙,这时,那个叫陈林的士兵朝他走了过来,对他出示了御前侍卫的腰牌。
雍平八年六月二十六日,平帝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匆匆赶往呼和浩特的瑞皇贵妃和御前侍卫云溪于二十五日早晨失踪,当天下午,留在图拉的温皇子等人也失踪了,一时之间,大雍军队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