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林忆慈正拿着素绢帕子,小心翼翼地帮两个小家伙擦干净,然后重新盖上一条织锦缎团龙纹的小薄被,刚出了汗,又进了清凉的殿中,得小心着了凉才是。
殿中凉爽宜人,不消片刻,潆公主和洄公主脸蛋上的晒红很快就褪去,只剩下粉扑扑的色泽。然后洄公主眼皮开始打架,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半张着小嘴睡着了。然而这时,一直酣睡的潆公主却蹬了蹬腿,动了动身子——醒了,乳母连忙将潆公主抱下去喂奶。
潆公主倒也乖巧,喝了奶便又睡着了。见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林忆慈这才细细打量自己的寝宫,这一间是西暖阁,格局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家具陈设却换了不少,瞧着都是崭新的,而且都是采用最好的木料,连搁置青花瓷冰缸的架子都是紫檀木的。
罗汉榻正中,也是一架紫檀木圆角炕桌,一丝棱角也没有,如此便不担心永琚被棱角碰伤。炕桌之上,摆设了个精美玲珑的翡翠熏炉。却只是个精美的摆设而已,熏炉是用来燃香的,可翡翠一遇热便容易裂开,因此翡翠熏炉,也就只是好看的摆设而已。这是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熏炉,上面雕刻了硕果累累的蟠桃与仙宫楼阁,雕工堪称精美绝伦。
远处的多宝阁上,更是摆设了一尊二尺高的大玉山,着实令人瞩目!紫檀为底座,大玉山是整块的和田青白玉雕琢而成,青白玉虽不及白玉珍稀,但这么大一大块的青白玉,也是十分罕见的,淡淡素净的青色,温润透着光泽,一座高峰幽谷玉山,山岩下露出亭台宅院、小桥流水,桥边有几个行人,别有一番意境。而在玉山峭壁的平滑处,还雕刻了王羲之兰亭序,小字精美,字字清晰,可见雕工之了得。
这座玉山,说是价值连城,也丝毫不为过。瑞安笑着说:“皇上常说,玉能养人。这么大一块青白玉,所以才配滋养娘娘这般冠绝六宫的佳人!”
林忆慈啐了一口:“你这小子,愈发油嘴滑舌了!”而后,她才想起在兰台行宫中对瑞安的吩咐,便问道:“事情可有眉目?”
瑞安道:“据奴才所探,太子非常喜欢鞠球,经常在春阳宫外头的那片空地上玩耍,还弄坏了不少名株品种,让管事太监头疼不已。”
“春阳宫……”林忆慈喃喃念了一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对瑞安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让他下去。
皇后和各宫嫔妃的贺礼已经送到长乐宫,过了两天,林忆慈打着回礼的名号送了几样礼物给皇后,其中就有一个七彩玲珑缠丝鞠球,做得十分精致小巧。被太子偶然间看见,还硬是缠着皇后要了来玩。
七天后,正当林忆慈窝在软榻上懒懒地翻着书卷晒太阳时,冰心突然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慌乱,匆匆一福身道:“娘娘,养心殿那儿闹开了,听说四皇子受伤了,皇上大怒,命令太监们杖责太子三十大板。”
林忆慈不由得愣住了,她知道平帝定然会发怒,但她着实没想到平帝会大怒到直接下令杖责太子,还是三十大板,还有,为什么温皇子受伤了?更何况太子是国之储君,轻易动不得,一旦动了,那么太子底下的那些弟弟们心思可就活了。所以林忆慈有些不相信地追问:“皇上要打太子三十大板?冰心,你没听错?”
冰心肯定地道:“这事儿宫中都传遍了,皇后娘娘已经赶去,假不了。”
林忆慈还是觉得有几分诧异,太子到底在养心殿做了什么事?能把平帝气成这样,估计这事不是小打小闹了。
冰心稳了稳心神,将她所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今天下午,太子照旧带着一群小太监去了平时常去的地方玩耍,因为太子最近很迷鞠球,所以这个时候过去,同样是让人陪他踢球。
上次林忆慈送过去的鞠球太子非常喜欢,可惜没玩两天就弄坏了,太子吵闹不休,皇后无法,只得命尚工局又赶制了好几个一模一样的鞠球,诱得太子收到这些鞠球后每天玩得不亦乐乎,连功课都抛之脑后了。也是亏得平帝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否则太子怎么可能过得这般悠闲?
其实太子玩闹的地方从来都是有数的,从来都是挑着偏僻的地儿踢,平时极少有人经过。上一回昌平行宫中林忆慈会在花园里头遇到他们纯粹只是太子他们将鞠球给踢偏了,找着找着就找到了林忆慈面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只是,踢飞鞠球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巧。
这一回,鞠球踢到了养心殿附近。其实这也没什么,捡了球回去就是了,偏偏有个太监说:“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养心殿,咱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让皇上看到了,怕是又要说教您了。”
太子是谁啊,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纵着宠着,就算不是说一不二,但是还真的从来没人动过他一根头发。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皇就是一个大好人,因为每次他闯祸之后父皇要惩罚他时,只要皇祖母或者是马虎在旁边为他向父皇求一下情,父皇就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这也造成了他对这个父皇没有半分畏惧,因此听到这话,他头一扬,道:“养心殿外面有什么好怕的,就是在养心殿里面,我也敢踢着来玩。”
话一说完,人就从侧门冲了进去,瞬间就引起一连串的尖叫声儿,不少宫女太监忙上前拦人,却被太子灵活地躲过了,更别提后面还有几个不知道是来帮忙还是捣乱的小太监。
养心殿的宫人又不敢真正地放开手脚捉人,万一弄伤了这位小祖宗怎么办?因此不知不觉间,太子就闯进了养心殿的正殿后面,在那里,正有几名太监抱着一堆奏章匆匆往正殿走。
此时的太子非常不满后面那些穷追不舍的下人们,又看到前头也有了人,一个不留意,手中的鞠球掉了下来,他心中一火,右脚用力一踢……姿势很标准,球向很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