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请安礼,嫔妃们给皇后行了礼,便各自按照位份落座了,皇后微笑着对林忆慈说:“瑞贵妃册封礼的吉日,本宫选定在了八月底,便是瑞贵妃的生辰当日,皇上已经允准了。”
林忆慈只得举止恭顺,低低谢过皇后。
如此果然不消两三日,内务府便派太监送来了贵妃的朝服吉服各自两套,分别都是冬夏各一身,按照规矩,册封礼之日需着朝服戴朝冠,以示隆重,其次的吉服一般是在寻常节令穿着。朝服最繁琐的一身礼服,不但是一身衣服,还包括从头到脚的行头装饰。
贵妃的朝冠,冬用薰貂,夏用青绒,上缀有红色帽纬。顶部分两层,叠两层金孔雀,金孔雀之间各贯小东珠一只。帽纬上有金孔雀和宝石。冠后饰金翟一只,翟尾垂五行珍珠,共三百二十颗,每行另饰青金石、东珠等宝石,末端还缀有珊瑚;朝袍,用香黄色织锦缎制成,绣缕云纹间绣五色祥云,披领与袖子俱是石青色片金缘,朝袍下幅绣了色彩明丽的八宝立水纹;朝褂,又称披帛,穿在朝袍外头,是石青色加片金缘,衣襟上绣着几只仙鹤,下幅则绣了万福万寿纹,领后缀金黄色丝绦;朝裙,是穿在朝袍里头的底裙,与朝袍一般。也是用香黄色的织锦缎制成,边缘亦是用片金缘,不过格外有加了海龙纹环绕。
其次,着朝服自然要佩戴符合身份的朝珠。以她贵妃的身份,着朝服时需佩戴珊瑚朝珠一盘、蜜蜡朝珠两盘,珊瑚鲜红抢眼蜜蜡金光通透,搭配上去想必十分增色。
除朝珠外,还有金约即头箍东珠、耳饰、颈饰,按照位份高低不同,各有其规制。
洛嬷嬷也帮着仔细查看了一通,这才微笑着道:“内务府送来的朝服和吉服都合乎礼制。娘娘尽可试试看,若哪里不合适,也好叫他们及早改了。”
林忆慈看了一眼,便叫冰心和玉壶服侍着穿上那身夏朝服,八月底的时候依旧是酷暑难耐,到时候自然需要穿这身加了面料轻薄的夏朝服。因之前内务府就派遣了太监曾经来量了林忆慈的身段,所以穿上身格外合适,虽然略有些肥大,想必是刻意如此便于透气。试过之后,林忆慈便脱了下来,嘱咐冰心仔细收着,待到册封之日穿上。
如此,天儿一日日冷了下来,在嫔妃们的酸言妒语中,终于到了雍平元年八月二十二日,这一日是林忆慈的生辰,据说也是个黄道吉日。可林忆慈真没看出那里吉了,晨起时天就阴沉沉的,等到巳时她穿上朝服带上朝冠,准备去太和殿的路上,便冷风四起,甚至下起了小雨,幸而她是乘坐这步辇的,这才没被冻着。
太和殿素来是册封之殿,历来封后封太子都是在此举办,只不过若是册封嫔妃,就只能在太和殿的配殿行册封礼,亦是嫡庶尊卑之别。
进了东配殿中,册封的正使与副使已经在此等候了,林忆慈上前跪于方砖墁地之上,聆听礼部尚书读那文绉绉得叫人完全听不懂的冗长册封诏书,直到跪得膝盖发麻,才有副使礼部侍郎端了贵妃的金册与金宝给她。
然而到此,却不算完全礼成,她还得去皇后的坤宁宫磕头谢恩,然后在去太后宫里磕头谢恩。无他,因为册文里有一句仰承皇太后慈谕,加了这句,便表示她的册封,是经过太后允准的,也表示皇帝对太后的孝顺。
被瑞安搀扶着起身,林忆慈便又乘坐肩舆去坤宁宫。
照着规矩,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后神态端庄,徐徐训诫道:“瑞贵妃林氏,笃生名门,德昭珩佩,素娴内则,望日后恪谨持躬,安守妾妃之德。”
林忆慈再度叩首,谦恭地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微微颔首,又和蔼地道:“自然了,瑞贵妃还需尽心服侍皇上,若能早日为皇上诞育皇嗣,晋封皇贵妃本宫亦是不吝啬的。”
若她真有了身孕,只怕皇后第一个容不下了,林忆慈心道,更何况素来只有中宫空虚才会册封皇贵妃。只是心里虽然这般想着,林忆慈表面上还是愈发谦顺,再度叩首谢恩。
皇后这才叫她平身,又嘱咐道:“你需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谢恩,本宫就不留你了。”
林忆慈连忙屈膝,道:“是,妾告退。”
慈宁宫中,一片异常的宁静,殿前的院落还算宽敞干净,只不过园中只栽植了松柏,竟然没有牡丹芍药之类的花卉,一片苍翠之下,倒是略显单调。
琳琅为林忆慈开启了正殿殿门,便躬身侍立一旁:“娘娘请进去吧,太后娘娘在里头等着您呢。”
林忆慈也并未考虑太多,便快步入内,只见殿内供奉着巨大的鎏金的观音像,观音像前的佛龛上供奉着果饼糕点,香炉中袅袅燃烧着檀香,这檀香烧得少,淡然优雅,倒是能叫人心下宁静。佛前的蒲团上,背对着林忆慈跪着一个发间参杂银丝的宫廷妇人,她的发髻整整齐齐地梳好,十分平滑紧密,而发髻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以乌木簪子压鬓固定,然后再有两只寻常的银钗在发间,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首饰了。
琳琅为她端了一盏香茗,林忆慈徐徐喝了,暗自打量着这个慈宁宫,这宫苑倒是还算宽敞,可里头却简单得很,伺候的人也少,完全不像一位圣母皇太后所居住的宫苑。林槿衣着极其朴素,怕是比许多得脸的嬷嬷衣着打扮都要寒酸些,然后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懑或者怨恨之色,而是异常地宁静,宁静得如古井无波一般。林忆慈的眼睛红了:“姑母,你何至于如此?”
林槿的脸上浮起怅惘的淡淡微笑,她抚摸着那陈旧的朝服,衰败的脸上满是回忆之色:“记得当年,哀家才十五岁,就遵循父亲的愿望,嫁给宇文致为太子妃,替姐姐照顾儿子,为姐姐的儿子保驾护航,为林家保驾护航,而哀家,就是按照父亲给的任务,过了一辈子,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