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两回参汤,终于在午后的时候,文帝苏醒过来,但他说话已经十分地吃力了。文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太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华阳公主明白,文帝如今最要交代的便是江山社稷的事儿,自然要先留太子说出遗命。林槿擦了擦泪,起身行了个礼,便携晚辈们一同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太子走了出来,道:“母后,三妹妹,父皇让您进去。”
华阳公主连忙扶起林槿,见张馈亲自打开了殿门,便搀扶着林槿一步步走进了殿中。当林槿看到病榻上正望着她的文帝之时,她飞快跑了上前,扑在明黄色的锦衾上,放声嚎哭。华阳公主走到床前,忍着眼里的泪意,行了个礼,可鼻子酸涩,眼里也朦胧了。
文帝似回光返照般露出一个笑容:“怒儿,已经加冠,上朝参政多年,性情稳重,朕……放心。”他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的皇后林槿,轻声道,“怒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槿儿……你好好活着。”
林槿听了这番话,哭得愈发不成样子,哽咽涕泗,已然说不出话来,她只紧紧抓着文帝的手,摇头不止。
文帝轻轻叹了一声,露出了笑容,他笑着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笑着笑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渐渐的合上了。“父皇!”华阳公主看着他闭上的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林槿颤抖的手渐渐挪到文帝鼻下,但依然没有了丝毫呼吸。林槿瞪大了眼睛,她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身子一软,便晕厥倒在了床榻上。
“母后!”回过神来的华阳公主赶忙上去搀扶,一边急忙对着外头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啊!”
雍文十三年八月十三日,年仅三十九岁的雍文皇帝驾崩,谥号昭齐文皇帝,执心克庄曰齐,这个“齐”字,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算得上是上佳的谥号了。
皇帝驾崩,诸嫔妃、皇子、公主、宗亲已经朝中大臣,俱往乾清宫服丧哭灵。停灵七日后,宇文怒命思郡王扶先皇灵柩出京,埋在在一早就修筑好的泰灵中。
跪着哭了七日,林槿也病倒了,而华阳公主在途中突然晕倒,被太医诊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倒让她有了些许安慰。
不过文帝的死,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林槿这一病倒,便是不好挪身去慈宁宫中了,不过先帝的嫔妃们已经有条不紊地挪宫了,有的搬去慈安宫,有的挪去慈和宫。而忞郡王的生母苏淑妃因儿子已经分府,所以已经在拾掇着东西准备搬去儿子府上颐养天年了,戚贤妃也是如此,将要前往养子思郡王府上养老。而谢德妃的儿子还不满周岁,所以要暂且搬进了慈安宫主殿,还要在宫里住上个十几年。其余没有儿子的,譬如王修仪,则搬进了慈和宫主殿,而那些分位低的,自然不必多说了,随意寻个偏殿塞下就好了。
准皇后苏鸣缨已经在坤宁宫侧殿暂住下了,只等林槿搬到慈宁宫后,便可以直接入住主殿了。而宇文怒的其他姬妾,秦侧妃住了景阳宫,高侧妃被宇文怒安排在富丽堂皇的澜月宫,杨承徽住了永宁宫,苏鸣绾则搬进了玉照宫偏殿,其余侍妾便不值一提了。
雍文十三年,十月一日,宇文怒正式登基,登基之日便下诏尊奉生母林桐为母后皇太后,并上谥号“孝敬”,称孝敬文太后,肃恭无怠曰敬,和“齐”字一般皆是上谥,而林槿则被宇文怒尊为圣母皇太后。
宇文怒瞅着,林槿是忧伤过度,精神都不大好了,露出老态来了。
华阳公主要在家安胎,林忆慈只得常常进宫陪着姑母多说说话,宇文怒刚刚登基,埋头政务不得脱身,着实挤不出空暇来侍疾。倒是苏鸣缨,做足了孝顺样子。
天渐渐冷了下来,林忆慈问林槿合适挪宫去慈宁宫,林槿神情寥寥,只道明年再说吧。聊了一会儿,御前的太监来传话,说是皇帝请她过去,林忆慈便披了斗篷,去往养心殿。
初冬时节,养心殿已经烧上了红罗炭,林忆慈进殿便脱下了斗篷,递给冰心拿着,脚下不做停滞,径直进了里头暖阁里。明黄色的帝王龙袍,已经穿在了这个刚刚登基的新帝身上。
宇文怒照旧从榻上下来,走上前来迎她。林忆慈踟蹰了片刻,还是微微屈膝,行礼,然后问道:“皇上召我,是有事儿吗?”
宇文怒一愣,呆了片刻,他嘴里喃喃道:“慈儿,你怎么……”
林忆慈微微笑了笑:“是姑母跟我说,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规矩不能失了,免得叫人挑剔。”
宇文怒苦笑了笑,脸上似乎有些无奈:“慈儿坐下说话吧。”
林忆慈点头,便上榻上与他对坐了,这才瞧见榻中央的紫檀木龙纹炕几上明晃晃放着一张折子,折子上列了几个字。林忆慈略一思索,便问他:“年号?”
宇文怒点头“嗯”了一声:“礼部刚刚拟的,我正是不知选哪个好,所以让慈儿来帮着斟酌。”
林忆慈笑着道:“这种事儿,我不好干预吧?”——新皇帝年号这种事儿,妥妥的是前朝政务了。
宇文怒却是淡然:“有什么不好干预的?慈儿只当帮我负担就是了!”
林忆慈抿唇一笑,低头仔细看那几个年号,分别是“正”、“申”和“平”,看到此处,林忆慈眼睛一圆,不由自主地便念了出来:“平?”
宇文怒点头道:“既然慈儿也觉得这个好,便定下国号为‘雍平’了!”说着,他拿起了朱笔,飞快地便在“平”字上勾了一个圈。新鲜出炉的平帝招手便唤了外间候着的太监进来,将圈定好的折子丢过去,吩咐道:“拿去叫礼部拟旨吧!”
如今御前的总管太监已是打小就近身伺候平帝的太监常**,张馈之前已经自请为先帝首领,平帝已经准了,算是叫他去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