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群带兵去追那个短褂汉子,可刚追出不到一里,忽然发现他身旁只剩九个人。这是为何?因为没有马!桓魏的这只队伍里,只有总旗有马,而且十个总旗,还有三个骑毛驴的,不要笑,当年光武帝刘秀刚参军时,骑的也是毛驴。另外有一小旗,见短褂汉子五人骑的马还有一匹安然无恙,于是乘机上马同卓群等人一齐追赶。没办法,革命刚刚起步,一切从简。于是卓群果断下令,三个骑毛驴的总旗留下,带领余下步兵队伍原地驻守。
虽然卓群一方总共只有十人,但气势如虎,在后面紧追不舍,毕竟对方只有一个嘛。
那短褂汉子骑术纯熟,卓群等人虽然一路全力追赶,但始终无法追上。过了半响,卓群忽然看到桓魏的马上有弓,于是叫他放箭。
桓魏为难道:“卓千户,我这两天刚学的射箭,不一定能射准啊。”
卓群大声道:“管他的,射不准也射!”
桓魏无奈,笨手笨脚的搭弓射箭,第一箭果然偏去甚远。幸亏桓魏骑术不错,要不然在射箭之时,当真便要摔下马来。
桓魏看看卓群,卓群大声道:“接着射!”卓群不射箭不知射箭的难,只想乱射一通,射不中也无妨,如果真射中了,岂不更好!
桓魏搭弓再射,这次虽然不像上次偏的离谱,但距离那短褂汉子仍然相去甚远。
卓群安慰道:“好!再射!”
桓魏再搭弓,这时前方遇到一个转弯,于是暂时把弓收起。过了弯道,前面出现一条笔直大道,两旁皆是挺拔树林。桓魏搭弓,这次瞄准了再放箭。那箭簇就从短褂汉子耳边擦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卓群大叫一声:“好!再射!下次必中!”
那短褂汉子心头一阵慌乱,心想:“这可怎么是好,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射中!”
便在这时,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一群衣衫破烂的壮汉,手拿刀枪棍棒,横在道前,大声喝止道:“都给我站住!”
短褂汉子本想一股脑冲过去,但不想这些人竟然在路上横上绊马绳,于是紧急勒马,忙道:“各位好汉可是为了劫财?在下遭人追杀,还请行个方便。”说完,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定银子扔了过去。
卓群等人看到前方事情不对,于是也急忙勒马。此时距那些拦路的人还有些远,于是又骑马走进了些,见当中拦路的,竟然是他的旧相识,黄眉军中的瘦猴!瘦猴是铁头五身边的人,卓群就是被他们劫去黄眉军,屡遭磨难,最后侥幸逃生。对于瘦猴,卓群自然深刻难忘。
卓群对方有十多个人,没有贸然行事,勒马不前,只听前面瘦猴趾高气扬的道:“爷们可不是拦路打劫的草莽,大爷我是黄眉军偏将,人都道我一声……‘铁猴大爷’。你是什么人?”
短褂汉子乍一听黄眉军,皱了一下眉毛,忽地说道:“你们是黄眉军的?那大名鼎鼎的黄眉大仙可是你们首领?”
瘦猴道:“是又怎样?”
短褂汉子大喜,“是就好了,咱们原是一家人那。我是闯王驾前校尉无影刀李屠!”
当此世上,闯王的大名有谁不知。瘦猴听了,忽地脸色一变,缓缓说道:“可有什么凭证?”
李屠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瘦猴,瘦猴随便一看,也不懂是真是假,而后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李大哥,失敬失敬。小弟有所冒犯的地方,李大哥不要见怪。”
李屠抱拳回礼,忙道:“不敢。”
一开始瘦猴、李屠二人说的声大,卓群多少还能听清一些。此时瘦猴声音缓和了,卓群也就听不那么真亮了。
那边瘦猴又道:“你说怎么就这么巧,闯王身边最厉害的红人无影刀李屠,怎么就被我撞见了呢。李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可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小弟万死不辞!”
李屠道:“我有要事在身,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们是当兵的,杀死了我四个弟兄!”
瘦猴抬头向对面看去,见当中一人银盔银甲,好不面熟,又仔细一看,不禁惊讶道:“这不是卓先生么?”心中拿捏不定,对身旁的兄弟道:“你们看,那人是前不久咱们掳回来的卓群么?”
身旁的人有记得卓群的,都点头称是。
瘦猴转身对李屠道:“你确定他是官兵?”
李屠大声道:“这还用问?你们看他们穿的盔甲。”
瘦猴连忙称是,而后又看了卓群一眼,心想:“这个叛徒,一直以为他在那日埋伏史可法军时死掉了,没想到竟然做了官兵的狗腿子。说不定,他本就是个内奸!”于是恨恨说道:“他们都骑着马,咱们现在人也不多,不一定斗得过他们。我们大王就在附近,不如我带你去见我们大王,到时请大王派遣大队人马,收拾那个奸诈小人如何?”
李屠道:“好,咱们快去,免得他们跑了。”
瘦猴一队人马急匆匆向长道另一头去了。卓群见了,心道不妙,“黄眉老贼残暴乖戾,我从黄梅军中逃跑,不知他们会怎么看我。而且我是兵,他们是匪,本就势不两立,方才见瘦猴那表情,肯定是把我当成了内奸,回去八成会叫黄眉老贼来收拾我。”于是紧忙叫几人策马回走。
那夜,黄眉大仙受了极重的打击:先是他多年的好兄弟鲁强被判他,而且居然还想杀他,幸被雷明所救,揭发其阴谋。接着又是自己钟爱的美人死了,全身****而死,死的很惨。当夜,他神志便有些失常,全靠雷明指挥,黄眉军才能绝地反击,免于被史可法军消灭。过后黄眉大仙神志恢复,调查爱妾柳月华死因,一丝丝,一条条,全都指向了那个白脸军事杨永裕。至此以后,黄眉大仙性子大变,较之从前更加残暴无道,而且喜怒无常还十分多疑,军中许多元老级人物都被他以莫名的接口杀掉,闹得人心惶惶,多亏还有雷明在,黄眉军才得以勉强维持。
黄眉军原定向安徽进军,后来听到闯王大军连克庐州、和州,目标直指南京,于是黄眉大仙不顾众人反对,抛弃杨永裕为其定制的韬光养晦的战略主张,改尔转向东北,要去投靠闯王。后来听到闯王正在攻打江浦,于是进军江浦。这日午时,大军正自休息,派遣瘦猴等人前去放哨,如遇肥羊也可以顺便痛宰一把,不想遇到李屠与卓群一干人等。
黄眉大仙正与雷明、铁头五对饮,忽听手下人来报,说瘦猴带了闯王军下校尉李屠来见。黄眉大仙想要投奔闯王,正愁没人引荐,不想此时来了个李屠,登时大喜过望,刚要去接见,却忽地神色一敛,沉思片刻,道:“叫瘦猴带那李屠来。”
瘦猴带李屠来见黄眉大仙,黄眉大仙上下打量李屠一番,问道:“你自称是闯王军下校尉,可有凭证?”
李屠也打量黄眉大仙一番,掏出腰牌,递给黄眉大仙。却说李屠区区一校尉,怎会还有腰牌?那闯王高迎祥为人十分精明能干,素有大志,平日行事多有谋划,比之别的草莽流寇大为不同,因此才能成为众路反王之首。他手下的军队数量与装备自不必说,连军制建设也颇为完善,相应军官都有腰牌符印。
黄眉大仙接过手看了看,见腰牌虽然制作粗糙,但并不是假的,而后颜色转喜,说道:“真是上天眷顾,叫周某出门遇贵人,居然结识了李兄弟这样的人物。来来来,咱们这边喝酒。”
李屠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道:“喝酒不忙,报仇要紧。”原来李屠乃是闯王军中校尉。当日闯王自江浦退军后,指派了他一个新任务,联系闯将李自成。至于联系李自成的目的,他却并未说明。刚离开大军两日,不想却碰到了卓群,被卓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害死了四个兄弟,还差点误了自己的性命,幸亏为瘦猴所救。
瘦猴应和一声,见到说了一遍与李屠相见的经过,最后还道,那明军将领,便是卓群。
黄眉大仙一听卓群二字,忽地脸色一沉,盯着铁头五道:“我记得,那个卓群是你领回军中的?”
铁头五听了,登时脸上变得铁青,急忙下跪解释道:“那厮假装紫微星转世下凡,我本是想把他带回军中杀了的,是,是那个杨永裕为他说话,才留他在军中。”硕大的光头顿时冒出许多汗珠。
瘦猴没想到提到“卓群”二字,竟然惹得黄眉大仙疑心铁头五。而后不期铁头五又胡乱说话,竟然提到“杨永裕”三字,登时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黄眉大仙听到“杨永裕”三字,脸色变得铁青,恨恨说道:“那个卓群与杨永裕定是一伙的!黄眉军听令,即刻出发,务必诛杀卓群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