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端坐闲月阁,早就听见这首音律奇特、词不押韵却又十分优美动听的曲子,心向往之,侧耳倾听,沉醉其中,亦欣亦喜,待听到最后,“有人为你写诗”,嫣然一笑,俨然百花齐放,美不胜收,若叫旁人见了,定当赞为天人。
“小蝶,你说这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直以为他只会偷奸耍滑,尽出些鬼点子,没想偶尔唱出一只曲子来,却这么动听。”
小蝶微笑着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能令小姐开心。小姐每次见过她,心情都会变好许多。他教众人唱这首曲子,就是唱给小姐听的,咱们出去见见他吧。”
“好啊,坐着久了,闷得慌,咱们就出去见见他,看他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鬼点子。”
“就是,总之他不会让小姐闷就是了。”
小蝶扶着柳如是,缓步走出闲月阁。还离得很远,就听到大厅一阵吵闹欢笑,不住有人大喊:“柳大家,这里有人为你写诗!”
待柳如是露面,众人目光齐齐望去,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时间凝固三秒,而后突然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众人齐呼:“柳如是,柳如是,柳如是……”
柳如是身为秦淮八艳之首,何种豪华夜宴没有见过,此时见到众人如此欢迎自己,心中一种莫名的高兴舒服,眉目含喜,舒展轻笑,朝着众人盈盈一礼,众人的掌声变得更加热烈,大厅里各种吵杂声闹作一团。
柳如是轻扫四方,寻到卓群坐处,盈盈来到其身边,说道:“卓公子盛情,如是在这里谢过了。”
卓群大喜,忙道:“快坐,快坐!”
柳如是盈盈就座,卓群回头看一眼醉逍遥,见他直盯着柳如是,一脸的猪哥相,比自己难看十倍,急忙在桌下踢他一脚。
醉逍遥猛然醒来,急忙掩饰过自己的尴尬,说道:“在下公羊成双,见过柳大家!”
柳如是点头示意,而后转头对卓群道:“这首《为你写诗》,词风别具一格,曲调也颇为新颖,不知是哪位才子所写,又是哪位才子所普?”
“咳咳,这词曲的作者,都是山林隐士,闲云野鹤飘渺不定,留下大作之后便云游四海去了,我也不知其姓名籍贯。”
柳如是暗想:“五湖四海的名人儒士,我都有结交,从没听说大明有什么山林隐士,他不肯说,怕是又在故弄玄虚。”于是说道:“既然这样,那最后你们说道‘有人为我写诗’,可是真的?”
“这个……”
卓群话还没说完,柳如是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轻声说道:“难道你是骗我的?”其模样当真我见犹怜!我见犹怜!
看着柳如是无辜的大眼睛,不只是卓群,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忍心骗她。可是卓群肚子里半吊子墨水,又怎么做出诗来,当下灵机一动,说道:“啊,是这样。当然有人为你写诗,不过不是我,是这位公羊成双公子。”卓群转头对醉逍遥道:“逍遥兄,你说要为如是写诗,还不快快写来!”
卓群心中暗自得意:“哈哈,机智如我,谁又奈我何!就让逍遥兄揽了这个差事,丢脸就丢他的吧,哈哈!”
不想那醉逍遥毫不推脱,却满脸欢喜之状:“好,就让在下献丑,为柳大家作诗一首。不过在下才疏学浅,作出诗来差强人意,还望柳大家莫要笑话。”
柳如是没想到眼前这邋遢之人居然还会作诗,心中竟有些期待,“如是静候大作。”
只见那醉逍遥倒出一碗酒,目视远方,双眉紧锁,面露思考之状,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一碗,而后又倒一碗,……一直喝完第七碗,忽地面色一喜,“有了!”
“锦簇碉楼乱酒香,十里秦淮夜彷徨。月照女英月妩媚,诗写娥皇诗轻扬。”
卓群听了,用力一拍桌子,大赞道:“好!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公羊成双七碗成诗,逍遥兄大才!”
柳如是面泛红晕,艳若春桃,她不是没有醉过,只是没有当着这么多人喝了许多酒。三人中喝最多的自然是醉逍遥,他不断向两人劝酒,自己又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兴丝毫不减,此时俨然又醉了,心情高兴的很。
卓群也喝了许多,不住与柳如是说话,逗她发笑。说了许久,后来自然说道他今日破获的这件盗窃刺杀案上,柳如是听了,连连称奇。待后来卓群说完,柳如是忽地眼睛一亮,“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你为何不去参军?如今你破获了这件刺杀案,保护陈大人有功,此时再去参军,一来可以令众人信服,二来正好名正言顺,一入军便可以作得军官。”
卓群觉得柳如是的话也在理,只是他的野心是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这样去参军,队伍仍归朝廷统辖,与自己的预期不符,于是只摇摇头,说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柳如是十分聪明,此时却也没有猜透卓群的心思,于是说道:“既然你还有所顾及,我也不便勉强,过后我会书信一封给南京兵部尚书陈大人,有我引荐,你如是参军的话,定会容易许多。”
“如此,多谢了。”
柳如是点点头,又望向醉逍遥,说道:“公羊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醉逍遥醉醺醺道:“幼时读过几年书,后来荒废了,没有功名。”
“那现在何以为生?”
“我弃文从武,学了一身的剑术,现在考为官府捉拿江洋大盗领取赏钱,胡乱度日。”
卓群在一旁道:“逍遥兄的剑法厉害的紧。”
柳如是道:“那你可曾考虑过参军?”
“参军?不去,不去,军营里规矩多,不自在。”醉逍遥直晃脑袋。
“公羊公子即读过书,懂文墨,又身怀绝技,现下天下大乱,若是参军,定可建功立业,日后封侯拜相光耀门庭,岂不比如今领些零散银子快活?”
“不去,不去,官场太黑,党争太乱,我应付不来,也不愿应付。”
卓群与柳如是对视一眼,都心道:“这人允文允武,深知官场黑暗,定是大家子弟,如今沦落至此,不知背后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心酸。”
深夜,柳如是吩咐人把卓群与醉逍遥送到客栈,之后回到闲月阁,抬笔,略一思付,完成书信一封。
“小蝶,你叫人连夜把这封信送到南京兵部尚书陈大人府上。”
丫鬟小蝶回到:“这么晚了,怕是陈大人已经睡了吧。”
柳如是道:“若是寻常,陈大人定然睡下了。如今前线战事吃紧,陈大人应该不会这么早睡。”
“小姐,我就不明白了,前些日子你刚让徐公子参军去,现在为何又让卓公子去参军呢。”
柳如是轻轻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女子,不能征战沙场,却也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徐子甫,卓群,都是我看中之人,我劝他们参军,一人让他们为国出力,也是希望他们建功立业,打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那小姐是想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徐公子呢,还是卓公子?”
“我要托付终身之人,即要能文能武,又要心怀天下,并且位极人臣,功业卓著。他们二人,还未达到我的期望。”
小蝶狡捷一笑,“不见得吧,我看小姐同卓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
柳如是嗔道:“越来越贫嘴了,看我不撕了你。”起来动手要去捉小蝶。
小蝶嘻嘻逃了出去。
待小蝶走后,柳如是端坐案前自言自语,“可惜我与子龙终究是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