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换了一袭男装，手拿折扇，好似一位翩翩公子，文儒俊雅，唤过呆立的卓群，从后门离开闲月阁。
二人长街闲逛，与其他少男少女不同，柳如是对眼前的一切似是浑不在意，而卓群却东瞅瞅西瞧瞧，没有片刻清净的时候。
柳如是挪揄道：“卓公子，这南京城的十里繁华长街可有趣？”
“有趣，有趣，却不是长街有趣，佳人相伴，在哪都有趣。”
柳如是嫣然一笑，“再有趣，也没有你那神奇的本事有趣，可是什么绝世神功？”
卓群心想：“绝世神功？我倒想练个什么‘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九阴真经’之类的绝世神功，不过就是没有机会。我这莲花玉戒的秘密，可不能被他人知晓，既然她认为这是什么绝世神功，我便让她认定这就是什么绝世神功。”于是故作神秘，轻声说道：“外人问起，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不过你问，我当然不会有所隐瞒，《九阴真经》知道吗？”
柳如是点点头，“似是道家的一部典籍。”
“不错。我于机缘巧合之下，偶然拾得这部《九阴真经》，练成其中记载的吸星大法。”
“当真？”
卓群用力点点头，“千真万确！”
柳如是冷笑一声：“装神弄鬼！”不再理会卓群。
看柳如是的表情，显是并不相信卓群的谎话，卓群心道：“这个女人如此聪明，倒是小看她了。不过只要我不说，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透其中关键。”
二人又行一段路程，见到前面张贴告示征兵，围观人群甚多，柳如是见了，对卓群说道：“卓公子对今后有何打算，难倒便要这样一直骗吃骗喝下去？”
卓群心想：“今后的打算？我早就想好了，拉队伍，收小弟，之后投靠大清，不过这样的打算却不能和她说，现下大明未亡，说出来便是投敌卖国的大罪。”于是说道：“生逢乱世，自然是要于战场上杀敌立功，报效大明。”
“看不出来卓公子倒也胸怀大志，令人佩服，眼下正好有一个可以报效大明的机会。”
“你不会是说，要我前去参军剿匪吧？”卓群心道：“现在参军，从一小卒做起，战场上金戈铁马，那还不是九死一生？打死我也不去。想要建功立业，肯定不能是这个方式。”
柳如是笑道：“正是。”
卓群连忙说道：“这个，我前两天勇斗劫匪，腿部受了点伤，这次参军就赶不上了。待我养好了身体，我再去战场杀敌报国。”
柳如是缓缓道：“这南京的达官显贵，甚至是兵部的人，如是大多认识。卓公子读过书，若是想要应征入伍，只要如是为卓公子引荐一二，卓公子大可以不必从一小卒做起。到时建功立业，指日可待。至于腿伤的事，这两日抓紧医治，应该无妨。”
卓群心道：“军队崇尚战功，即使有柳如是举荐，入军也不过做一个小校，那和送死也差不多。这柳如是便这么讨厌我，想让我做炮灰送死？”其实卓群不知，柳如是虽流落风尘，心志却是高洁忠烈，有深厚的国家情怀，她觉得，生逢乱世，男儿便当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如此才不枉一生，倒也不是特意针对卓群。
便在卓群无从应对之时，忽然前方一阵吵闹，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卓群护着柳如是挤进人群，观察一阵，原来是有人听戏却见色起意，想要强抢那戏班子的花旦回家。那戏班子的花旦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又是戏班子老板的闺女，那老板自然舍不得，双方便争执起来。
那群无赖共有五人，为首一人虎目白面长须，做一副文士打扮。身边两人衣着身材大抵相似，人个一剑，瞧着极像是一对兄弟。另外一人身形修长，一副游侠打扮。最后一人身体精壮，双目生光，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却说这五人中，那为首文士，乃是阉党余孽阮大铖。他自被罢官以来，避居南京，招募游侠，结交文士，平日行事极其嚣张，为人所不齿，但为人奸猾，却也结交了许多权贵名士。他身边四人，正是其最近新招募的游侠。那一对兄弟乃是张木多，张木强，合称张氏双剑。身形修长的汉子名叫狄英豪，人称漠北拳王，以三十六路长拳闻名。那精壮汉人人称开山虎丁石，一身外家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戏班子的几个男丁倒也会些功夫，但跟阮大铖身边的几个好手比起来，根本不堪一击，三两下便都被打发了。那开山虎丁石拉起那小花旦便往外走，却被那戏班子的老板死死抱住大腿，耗在长街，引得众人围观。虽然说侠以武犯禁，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丁石也不敢妄下杀手。阮大铖立在一旁，装作此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柳如是虽一劫女流，却自有一股豪侠之气，对这些恶人恶行浑然不惧，上前喝止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何以敢当街强抢民女！难道自恃武功高强，便视大明王法于无物吗！”
开山虎丁石打量柳如是一番，大声说道：“大爷我只是想请这个花旦到我府上唱一段戏，可不敢说是什么强抢民女。怎么，这大明律例还有禁止听戏这一条吗？”
“好个无赖，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还想抵赖吗！”
“听戏便是听戏，何须抵赖。”
“好，你说要请人家去你府上唱戏，可曾问过人家愿不愿意？”
丁石冷笑一声，“好，大爷我便问问姑娘愿不愿意。”他右手双指并拢，朝那花旦胸前一点，那花旦身体一软，额头向前垂下。丁石甚是得意，“哈哈哈，看到了吧，这姑娘点头同意了！”
“小娟，你怎么样了小娟！”戏班子老板见女儿似是受了伤，放开丁石来到女儿身前轻轻摇晃，见女儿豪无回应，不知到底她怎么了，登时涕泪齐下，“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个畜生，我跟你拼了！”挥拳向那丁石打去。丁石一身外家功夫极好，任他胡打两下，不耐烦了，随手一挥，将那老板震出老远。
柳如是与那歹人理论的同时，卓群悄悄的在一旁打听这几人的身份。人群中有人说道：“那白脸长胡子的，是这五人之首，阉党阮大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没人惹的起。”
听到阮大铖，卓群一愣，心道：“难道他便是那《桃花扇》中的白脸阮大铖？若是这样的话，眼下便好办了。”卓群是中文系的高材生，那孔尚任的《桃花扇》自然是读过的。书里面的阮大铖，为了巴结东林党人，特意托人制备妆奁助侯方域与李香君结成梳栊。不想那李香君性子甚是刚烈，得知妆奁是阮大铖置办的，竟退还了妆奁，由是得罪了阮大铖，之后阮大铖处处陷害侯方域。
卓群心中有了主意，于是走进圈子，故意大声说道：“哎呀呀，我说这个戏班子老板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姑娘愿意给这位壮士唱戏，你又胡乱干预什么呀，而且还动手殴打这位壮士，现在好了吧，被这位壮士轻轻一挡，便摔出老远，看看看，弄得满身是伤，啧啧……”
柳如是大奇，“你在说什么？”
卓群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身走到阮大铖身边，说道：“这位是阮大铖阮先生吧，在下真是为您可惜呀。您说说，您好不容易带着朋友出来看看戏，不想却碰上了这不知好歹的戏班老板，本来大好的兴致都被扰没了，多可惜呀。”
那阮大铖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也不开口说话，只立在一旁冷冷看着卓群到底要做什么。
看到阮大铖的表情，卓群心道：“看你能淡定多久！”接着走到柳如是身边，说道：“而且给阮先生添乱的不止一人。我的这位朋友，柳如是柳大家，文采是很好的，只是太不懂人情世故，给阮先生和几位朋友添乱了，还望阮先生不要怪罪。”
这时，卓群看到那阮大铖面上双眉紧蹙，心道：“没法淡定了吧。”接着道：“如是呀，幸好阮先生不怪罪，你快去给他赔个礼吧。咱们有事，别耽搁太旧了，那几位复社名士还等着咱们呢，可别叫人家等急了。而且见到他们的时候，刚才发生的事，可别乱说，以免毁了人家阮先生的清誉。”说完，又对柳如是眨眨眼。
柳如是立即会意，可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却见对面的阮大铖大步走来，抱拳行礼，满面堆笑，“原来是柳大家，失敬，失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