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萍,你看都这么晚了,你就让我在王府西厢房睡下吧。”卓群站在门外,望眼欲穿。
淑英倚在门前,缓缓说道:“西厢房久未打扫,不宜待客,卓公子还是去客栈睡吧。”
“没事,我不怕脏,有张床便能睡。”
“西厢房久积尘埃,睡了容易生病,还望卓公子爱惜自己的身体。”
“那你随便给我找一间别的屋子也行,就让我在王府住下吧。”
“现下王府并没有空闲房间可供居住,还望卓公子莫要见怪。”
“那好,木萍,你让我看一眼,看一眼我便走。”
“夜已深了,卓公子还是快快离开吧,免得着凉生病。”
卓群摇头一声长叹,无奈离开了王府,“这个小妮子,把我心里搞的七上八下的,现在居然连在他府里住上一晚都不让,太可恶了!等哪天被我找到机会,非拔掉你的衣服狠狠修理一番。”
之前李捕头叫手下兄弟追那黑衣人,追了半响仍没追到,最后只好叫上手下兄弟一起离开了。可在他们离开之时,卓群偏想赖着不走趁机和淑英多亲近亲近。不想淑英外柔内刚,任卓群怎么劝,都不肯让他留在王府。
卓群走后,淑英手捂胸口终得长出一口气,“他终于走了,要是再坚持一会,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翠儿笑嘻嘻的说道:“我看他就是个无赖,欺负小姐心肠好。以后要是再见到他,我远远便把他撵走,省的他来叨扰小姐。”
淑英急忙说道:“其实也不用撵走的。他要来见我,便让他来就是了。”淑英说完,忽见翠儿对着自己嘻嘻坏笑,登时晕生双颊,“好你个坏丫头,竟敢嘲笑小姐,看我不抓你痒!”
“呀,别,别,小姐饶命,翠儿知错了……”
折腾了一宿,第二日已时,卓群才堪堪醒来,心里惦记着淑英,简单吃些东西,又急匆匆朝王府赶去。
今日王府之来了一位客人,淑英亲自接待,而那来客不是别人,正是庞世勋,他身穿一袭青衫,温文尔雅,谈笑自若,风度翩翩,人虽不是非常俊朗,但自有一股气势令人没敢忽视。
“知道你喜欢牡丹,我特意叫人从广西运来几株落樱宝珠,你且看看喜不喜欢。”庞世勋叫随从上来,五个灰衣小斯各自碰着一盆牡丹来到前厅。淑英见了,连忙叫他们把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那几株牡丹虽未开花,但枝叶繁茂,培养的极好,待到夏至,定会炫丽绽放。“‘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想也就只有牡丹的国色天香,方可配上木萍的绝世容颜。”
淑英来到几株花儿前流连观赏,显是极其喜欢,听闻庞世勋的话,嫣然一笑,“庞公子谬赞了,淑英愧不敢当。”
一旁的翠儿道:“我家小姐最喜欢牡丹了,还是庞公子知道我家小姐,上次送来的那尾青鱼很好吃呢。”
不想翠儿的打趣话却引来淑英的呵斥,“多嘴,越发不懂规矩了。”翠儿一吐舌头,显得极是调皮。
庞世勋微微笑道:“翠儿心直口快,有趣的紧,木萍莫要责怪。”
“这几株落樱宝珠千里迢迢从广西运来,费时费力,庞公子一片心意,淑英感激不尽。”
“木萍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一是给你送这几株牡丹,二是看看你身体如何,既然你一切安好,我这便告辞了。”
“我来送你。”淑英起身送庞世勋出府,“虽然已经立春,但寒气未退,庞公子切莫穿的单薄,以免着了凉。”
庞世勋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多谢木萍关心。”
便在这时,二人行至王府门廊下,忽地淑英脚下一滑,斜倒下来,正好被庞世勋抱住。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淑英伏在庞世勋怀里,尴尬一笑,“我没事,快扶我起来。”
忽然,淑英觉得前方好像有个人影,定睛一瞧,不是卓群是谁?于是连忙立住身形,放开庞世勋,解释道:“我其实……”她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卓群转过身气冲冲离去。
看到淑英紧张的样子,庞世勋淡淡问道:“他便是前日救你那人?”
“嗯。”淑英只简单应付一声,心思全在离去的卓群身上。
“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庞公子路上小心。”
庞世勋走后,淑英转身回房,撇下翠儿独自坐在书案前,拿起一本书却迟迟没有翻开,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和庞公子真的没什么,他为何还没我解释便走了?他肯定是生我气了,怎么办,怎么办,我需要见到他,和他当面解释清楚。”忽地,淑英转而一笑,“他是在吃醋!”
庞世勋回到府中,心情大是不好。他隐约觉得,淑英待那卓群不比他人。
这时,庞府的青衣老管家来到庞世勋身边,“公子,钱庄……”
“钱庄的事先放在一边,我问你,我让你调查那卓群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公子,老奴已叫人将那卓群的底细仔仔细细调查一番。卓群自称出生自福建一带,可是今岁之前,关于他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查到。今年年初,他最先出现在苏州一带,在一家酒铺里骗吃骗喝,后来无意中把那家酒铺给毁了,于是仓皇逃出苏州,投了黄眉流寇,跟着黄眉流寇自太湖一带向北游窜几日,不知如何又逃离黄眉流寇,只身来到了南京,后来结识了徐公子,恰巧又救了王夫人。”
“嗯,我知道了。”庞世勋伸手摸摸他右手拇指的那个碧玉扳指,显是在想些什么。
老管家顿了一顿,想说什么,又放下了,倏尔改口说道:“公子与福王郡主的婚事本定在这月十六,可眼下闯贼要攻打南京,您的婚事是否要往后延一延?”
庞世勋淡淡说道:“无妨,那闯贼外强中干,打不下南京。”
“那老奴便将请帖给六部尚书与应天府尹送去了。您看还需不需要再宴请一些别的人物?”
“就这几人便好,一切简单行事,不要张扬。”
卓群本兴致匆匆的来到王府想见见淑英,没想到却见到淑英伏在别人怀里,整个人便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凉到底。“我说昨晚怎么不让我住在王府,原来今天你要会你的情郎。好,你会你的情郎,那我也去找几个小姐开开心。”想到这,卓群气冲冲的往秦淮河畔走去。可刚到秦淮河岸边,卓群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银子!
“怎么办?怎么办,来一次霸王嫖?对了,就去找柳如是。我救她一命,不能随随便便吃一顿饭便还清了。”说来也巧,卓群这几日一无路可走,便想到了柳如是,“谁让她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卓群来到飘香院,那等着见柳如是的人仍然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不过这回他没有去找老鸨,而是直接去闯柳如是的闲月阁。
“哎,你干什么!排队!排队!”
“排什么队!是柳如是要见我,要排队让她排去!”卓群怒气冲冲的往里闯,那把门的侍女迫于其气势,竟也放了卓群进去。
其他排队等候者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样也行?”
秦淮河畔向来是夜夜笙歌通宵达旦,故此柳如是也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柳如是正在对镜梳妆,一个青衣丫鬟在一旁伺候着。她挽了一个随常云髻,凝脂肌肤映着清澈双眸,美貌如画。
便在这时,卓群忽地闯进其闺房里,见柳如是在那梳妆,也不理会,径直来到内厅里的圆桌旁,倒出一杯茶水仰头便喝。
眼见突然有人闯入,那小丫鬟娇喝道:“什么人如此无礼,胆敢擅闲月阁!”
卓群没有理会那丫鬟,仍自闷头喝茶。趁此时机,卓群得意看清这闲月阁的装饰。这闲月阁一局三室,正中内厅装饰得雍容华贵,一物一件无不镶金带玉。内厅左侧另有一室,珠帘轻掩,可以看到那其实是一书房,简单雅致,临床一套紫木桌椅,上辈文房四宝,右侧一张书架,上马放的什么书倒看不清了。正西墙上一副字帖,乃是柳永的《雨霖铃》。前面案上放着一张古琴。内厅右侧是柳如是的卧室,室门敞开,可以看到其内洁白素雅,一张白帘绣床,临窗梳妆台放着铜镜胭脂等,柳如是正在梳妆。
那小丫鬟见卓群不理,刚要叫人,却见柳如是摆手,“小蝶你退下。”而后起身来到客厅,瞧清来人,竟然是那无赖卓群,于是冷哼笑道:“卓公子驾临我这闲月斋不知所为何事?”说完,又回到窗前继续梳妆。
“无它,没银子逛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