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眼中的平渊界,仅仅是大千世界中的一小块平面。然而对普通百姓来说,平渊已经颇为广大,其上最大的政权便是建云国,建云国土横跨东西上万里,东面是神秘的渤海,西面邻着荒无人烟的恩图高原。往北便是北山山脉,跨过山脉便只有一望无际的冰雪;往南则散落着雄城无数,很多城市屹立百年不断扩建,以至于层层叠叠,人口众多,很多人甚至从未走出过出生的那座城池。南方最南端的城市,名为天水,天水再往南则没有了大型的聚居地,而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里面奇花异草丰富,异种野兽多有,占地比建云国还要广大。人们将这片处于南方的南方的丛林,称为南疆,哪怕是修士,也很少有人到达过南疆的终点,江湖上关于那里也仅仅有少量的传说。
公认最了解南疆的,是一批身披黑袍,在世间静悄悄穿行流转的神秘人,老百姓称他们为驱鬼人,能够驱邪伏鬼,为民除害。而真正的修士则知道,这些人都来自一个低调的修行门派,名为鬼门。
鬼门门众平日并非聚集在一起修行,而是散落在南疆四处,分成总坛和一十二个分舵。鬼门总坛修建在一座低矮的山丘的山腹里,这座山丘在南疆密林里颇为显眼,其上寸草不生,通体都是灰白色的岩石。山体最下方有个山洞,洞口两侧伫立着一对雕像,左侧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三双手分别拿着一对铃铛,一副令牌和一双宝剑;右侧则是一名美丽的妇人,闭目微笑,长发垂肩,双手在胸前成莲花法印,一条绫带环绕在周身。
今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南疆密林深处难得的也享受到了些许阳光。厚厚的落叶里钻出一只长满绒毛的蜘蛛,红色的腹部,头上六只绿色单眼在阳光闪着微光,似乎对这样的天气颇不适应,八只深黑色的肢节快速划动,向不远处低矮乔木的阴影里移动了过去。
突然乔木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条赤红色的身影,闪电般向蜘蛛袭来,只一个低头便将这只巴掌大的剧毒母蛛含在口中,略微嚼了两下便吞了下去。这是一只浑身如火焰燃烧的狐狸,满足地舔了舔自己金色的爪子,毛茸茸的大尾巴向身前卷起,尾巴尖上闪着幽幽的绿色。吃完一顿美味,这只火狐却没有离开,而是仰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向天空,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此时湛蓝色的天空里,有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水波,就如同一江清澈见底的河水挪到了天上,缓缓展开,只留下薄薄一层。从河底向天上望去,阳光都会微微扭曲,形成犹如梦幻的波纹。
“长老,这牛鼻子白水已经在咱们总坛门口蹲了快一个月,所有生发境的长老都上去试过了,没一个能撑得住一刻钟,您想想办法吧,不然弟子们都泄了气,暗地里说的很难听啊……”
山腹内,鬼门总坛由一个个四通八达的岩洞组成。其中一个岩洞的中央正坐着许久未见的黄泉老鬼,身边站着一名鬼门弟子,黑袍兜帽,只是袖口绣着红色的纹路,似金似篆,与他人不同。
“鬼二,你是想让我去与那疯道人拼上一场?”
“长老您误会了,这白水道人仗着有一把仙剑到处撒野,门主和诸位前辈碍着脸面不能出手,但我等鬼门子弟当为师门分忧。我与大哥商量了一下,我们七人成阵,困住那把仙剑,您到时候就可以轻松逼退白水。”
黄泉老鬼听了微微摇头:“你们七个鬼将战力的确不俗,但这次打跑了白水,明天来个黑水,后天来个红水,我们可真是永无宁日了。”
鬼二闻言一愣,青白眼瞳快速的左右晃动:“您的意思是?”
“去找个刚入门的孩子,挑个跟我捡回来的狼崽子比较像的,清了记忆,交给白水。若牛鼻子还敢纠缠,就让他见识见识你们鬼将七绝阵的厉害!”
白水道人在这南疆密林里风餐露宿已有二十五日,虽未觉疲倦,但也有些不耐,一身洗白了的蓝色道袍已经被露水打湿,背着双手,微蹙着眉头,看着前方光秃秃的石山,真想一剑劈开啊……
正琢磨着如何可以破了对方的山门,就见石山上的洞口缓缓走出了一行人,都是黑袍兜帽,在光天化日之下颇为显眼,”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是驱煞的小鬼,正好一剑一个。“白水心中烦躁,就想拿人试剑,微微眯眼,天上缓缓流动的水波竟响起声声剑吟。
七个鬼门弟子之中的最后一人见状,伸手从洞口里一抓,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被拽了出来,脏乱的头发随意披散着,昏迷中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白水道人眼神蓦地盯到小男孩的脸上,身躯拔地而起停在半空,随即又偏转眼光看向携着男孩的那名鬼门修士,沉声道:“何意?”
这位鬼门弟子正是与黄泉老鬼商议对策的鬼二,被白水老道这么盯着,心中微寒,只觉一身法力竟被压制了三成有余,但也只能鼓起勇气,强装淡定,微笑道:“白水道人威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等奉长老之命,前来和谈。”
“怎么谈?”
“这孩子根骨不错,长老也只是想收为徒弟,未曾想劳您大驾,亲自来讨。长老为了你我两门的情谊做出让步,孩子您尽可带走,但从此以后,若非邀请,还望白水道人远离我等山门。”
“可以,拿来。”
白水道人根本没兴趣谈条件,也没兴趣再来这毒虫遍地,瘴气弥漫的密林,一口答应,便伸出右手,向鬼二虚请。
鬼门七将闻言也不客气,互相看了一眼,只见鬼二将这男孩一把抛起,缓缓飘动,悬浮在了白水老道身前。
白水道人见状大袖一挥,只见天上的水波瞬息间化作一把模糊不清的宝剑,绕着白水转动不休。白水抱起孩童,御剑直上云霄,临走前却一声低吒,随即一声巨响,鬼门山门大阵晃动不休,山腹内也是乱石坠落,一片哀嚎,只见如水光华施施然从石山上升起,绕着石山转了两圈,炫耀了一番,而后瞬息不见,依稀从远处传来声声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