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到此,依然回到了原点,刑警队不得不把焦点聚焦到了梁宇峰身上。
应该说,在此之前,刑警队大部分人对梁宇峰是凶手都是持有怀疑态度的,包括队长郭思乐、罗杰。
如果凶手是梁宇峰,那这个案子有很多说不通的矛盾。
生龙公司遍布监控探头,死角只有刘志智的办公室,凶案现场恰好就是这里,死者办公室是一个绝对的密室,七楼、窗户安装了防盗网,不可能有外人通过窗户进来投毒。死者死于**********剧毒物品,生前在办公室里只喝了茶、而且茶具里也检测出了砷,喝的茶叶是独立包装的铁观音,垃圾桶里的包装袋没有毒药,烧开水的电磁炉里也没有毒药,就是冲泡茶叶的茶壶、过滤的公道杯以及死者的茶杯有毒药,按照冲茶、泡茶的流程,毒药必然是投放在茶壶里。死者刘志智每天早上都要喝茶,梁宇峰每天早上给刘志智打扫办公室、清洗茶具,这是公司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梁宇峰当天早上拿着刘志智的茶具去茶水间清洗,公司七个探头都拍下来了。
如果梁宇峰想要杀死刘志智,他为什么不选一个其他的时间投毒?为什么要在一个众所周知、只有他进出死者办公室的时间里投毒?这个时间作案,这不是宣告他是凶手吗?所以,他的嫌疑百分比是两个极致,100%和0%。
还有作案的动机,无论怎么调查,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杀死刘志智的动机。相反,他比谁都没有作案动机,梁宇峰是在毕业就失业几个月的情况下,刘志智招他进公司的,给了他一份体面的工作,让他有在这个大城市呆下去的口粮,刘志智对他的工作很认可,也经常表扬他踏实肯干、忠诚不抱怨,可以说死者于他是有着知遇之恩的。
凶器——砷,一般来说投毒案比较难找到凶手直接投毒的证据,大多都是通过间接证据来证明,毒药的来源是最重要的调查方向。专案组对这个方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一般通过医院、药房的可能性较低,除非是有着至亲的关系,不过他们还是铺开来调查,唯一有认识医院的人的就是刘志智,他的表姐在N区三甲医院做妇科医生,经过调查,完全排除他表姐提供毒药的可能性。通过网络购买,网警查了个遍,没有任何线索,排除。法医鉴定出是**********里有硫的成分,很大可能是凶手通过雄黄制的,只需要几个化学反应就可以做到,懂行的人做起来很简单,雄黄不是管制品,购买起来非常简单,也不会有痕迹。
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就不简单了,能想到这个方式、有这个能力来合成毒药,来避免追踪到他,这就很不一般了。凶手想方设法自制毒药来躲避追查,怎么可能选择一个只有自己有可能投毒的时间来作案?来惹祸上身?这根本就不合理。
假如不是梁宇峰,是另外一个人干的,那他是如何投毒的呢?这个局不破,梁宇峰就无法摆脱嫌疑。
专案组开了多次会议,都是围绕这个在争论。有的刑警认为毫无疑问就是梁宇峰做的案,有的凶手在某些方面就是很傻的,好多连环杀手最后都是挂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至于犯罪动机,或许还有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干脆直接刑事拘留,好好审问一下才能知道究竟。投毒案,本来就很难找到直接证据,根据现场的勘察情况,梁宇峰是唯一的嫌疑人,不然只能是鬼来投毒了,如何撬开梁宇峰的嘴才是目前要做的事。
郭思乐面临的压力很大。这个案子被外界媒体报道了,在网络发达的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媒体,消息随便一扩散,影响就上来了。市里、局里也对破案下了军令状,限期破案。虽然郭思乐觉得这个案子看起来简单,细究起来疑点颇多,还是办理了拘留梁宇峰的手续,让底下刑警加大了对梁宇峰的审讯力度,几个刑警轮番上阵,对梁宇峰采取疲劳战术,力争从这里打开口子。
这对梁宇峰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应该来说,在刘志智命案发生后,梁宇峰是非常配合警方的调查的。虽然警方对他的询问次数、调查手段明显比其他人多,他也没有什么疑问,他还在努力的想有什么线索能帮到破案,毕竟刘志智待他不薄。直到警方去到他的老家调查他的家里人时,还调查他的朋友、大学同学,他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后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噩梦一般,公安直接把他给抓了!并且要他承认他就是杀害刘志智的凶手!
梁宇峰刚刚年满24周岁,他过去的生活平凡而普通,他性格内向,长相一般,能力一般,家庭一般,读了一般的大学,学了一个一般的专业,毕业后又和其他一般的大学生一样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最后又找到了一份一般的工作,领着一份一般的工资。他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他甚至没有去过星巴克喝过一杯咖啡,每天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租的农民房、公司。就连这样一份一般的工作,他也是找了很久、靠不知道什么特质入了贵人的眼缘才找到的工作,就是这样一份一般的工作,直接改变了他的命运。
一开始他争辩,声音都是带着颤音的,他说他没有杀人,他不可能杀刘总,可是当警方把现场的照片、监控截图、法医鉴定一一展示,还有那无可辩驳的推理,他觉得他像落到蜘蛛网上的一只蚊子,被细细的蛛丝缠的动弹不得,越挣扎越糟糕,他开始沉默了,慢慢的开始绝望了。
梁宇峰的绝望来自于现实的痛苦和未来的无望。他无法证明他无罪,他在大学的时候学过法律基础这门课,很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有学到,那些任何人不经法院审判不能认定他有罪、犯罪嫌疑人无须自证无罪、无罪推定的知识随着考试的结束,他已经忘光了——其实他记得也没有用,他的心理素质无法支撑他冷静思考。连着两天的不间断的审问让他太痛苦了,警察想要他承认的事情,他很想承认,可是具体的情节他连编都编不出来!痛苦只能继续。还有更重要的,杀人偿命,这帮警察认为他是凶手,这条命要搭在这里了,就算是侥幸出去了,也没有公司再聘请他了,老家的人也认为他干了坏事,他无处可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审讯,梁宇峰茫然崩溃的样子也让审讯的警察失望了,只好放他去休息,这天晚上,梁宇峰没有睡觉,他将裤子脱下来,沾上水,拴在窗户上的栅栏上吊自杀了。临死前他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我不是凶手。梁宇峰用血腥的方式结束了他二十四年“一般”的人生,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