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这样行不行？”
终于，胡宇走出屋来，一身黑色西装，一边整理着衬衫领子一边问方志远。
“行啦，差不多就可以啦，你以为去见主席啊？”
两人默默地站着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默契地同时走出门。
胡宇关上门，“你说如果王雨晴知道我为了她干这种没钱没谱的事，是不是得感动羞愧得自杀啊？”
“说明你还深深地爱着她嘛。”
“我不去了。”胡宇转身，挠着墙，像发春的猫一样发出凄厉哀婉的声音。
“撒什么娇嘛。”
方志远强忍着胃里翻腾的呕吐感，把扭捏不停的胡宇从楼上拽下来，拦了辆出租车，把他塞进去。
看着胡宇手刨脚蹬，出租车消逝在车流中，方志远大有穷苦人家卖女儿的幻觉。
两个小时后，方志远接到胡宇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激动万分。
“喂？你在哪儿呢？”
“我在和田松原喝酒呢。”
“嗯？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田松原自从因为姗姗辞职后，一直没找到称心的工作。
这天看方志远也闲着，就把他约到旅人酒吧喝啤酒。
两人正在感慨女人是怎样改变男人生命轨迹的。
“我因为重新遇到姗姗变得这么潦倒，你因为重新遇到董璇变得要结婚了，世上的事还真不好说呢……”
田松原喝着酒，正大发感慨呢。
“好好好，你们别散啊，千万别散，我来找你们。”
说着，电话那头，胡宇猛地就把电话挂了。
半个小时后，胡宇风尘仆仆地赶来，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活像刚从诺贝尔颁奖礼上逃亡过来。
见到方志远和田松原，胡宇话也没说上一句，拎起方志远面前的啤酒，咕嘟咕嘟就干掉半瓶，然后放下瓶子，愣愣地望着田松原。
田松原刚要说话，胡宇又把他面前的啤酒拿起来，一口气干完。
两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293
“出事了……”
胡宇喘了半天气，终于缓过来，看着两人，一字字道。
“啊？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
“别复读机了，”田松原道，“赶紧说，怎么了。”
“好大好大的事。”
田松原看了看方志远说，“咱们走吧！”
两人刚起身，胡宇连忙把两人拽下来。
“我不是刚才去见那个什么制片人吗？”
胡宇又镇定了一会儿，带着电台播报领导人辞世的沉痛语气说道，“话说我用优雅的姿势下了出租车，衣冠楚楚地走向餐厅，用我修长有力的手拉开了门……”
方志远和田松原同时站起来。
“行行，我拣重要的说。”
“我找了一圈，没找着，正要打电话……”
约定的餐厅是黄河路上一家叫做你的记忆的地方，胡宇进去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
琉璃灯光下觥筹交错，夹杂着老式唱机里周璇的歌声。胡宇一下子头脑发懵，根本不知道此时此景到底是在哪里，自己是在干嘛。
约定的人也找不着，胡宇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拨了对方的电话，几乎就在同时，身后的一张桌子上，响起了电话铃声。
胡宇转过头，和桌上的那个人四目相对……
那人看着他，礼貌地微微一笑。
白暂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掺和着些成熟与童稚，优雅与狂野，以一种鬼斧神工般的魔力结合在一起，偏偏又显得那么安静……
这是一个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有前仆后继的男人甘愿为之肝脑涂地的女人……
她，笑着望着他。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歌声……在周身缭绕着……
好像美人鱼的歌唱……
一下子置身于一个异次元空间里……
294
“她是李冉冉，你们见过的。”
胡宇说明，“她从美国刚刚回来，现在一个人在烟台，主要从事一些独立影视投资方面的事情。我也弄不懂太细节的东西，大致上就是发掘国内的人才，给他们机会拍片，然后卖片给海外，主要是这种事情，双方牵线这种。”
胡宇看着方志远说。
“那很好啊？谈得怎么样？”
“今天就是她说了一下她最近的事，我说了一下我最近的情况。”
“那到底谈得怎么样？”
“好，”胡宇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不是很好吗？”田松原说，“事情也解决了，再让他们上三瓶啤酒行不？”
“不是，”胡宇摇了摇头，“你们没听懂我的意思，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两个人……的确听不懂。
“虽然我们全程一直很礼貌，很寒暄，甚至很客气地在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胡宇又定定地发了一会儿愣，“她还喜欢我。”
田松原表示不信……
“我信了。”
方志远真诚地点头，“你幻觉高手嘛，每天各种幻觉，你靠幻觉活下去的。”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胡宇急了，“我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这还感觉不出来？”
“你怎么感觉的？”也好奇起来。
“交谈。”胡宇张开手，活活扩张出一个虚拟空间，“总归会有话语空当吧？一个人话头结束了，另一个人话头还没起来，这个时候双方往往都会很尴尬，拼命找话说。”
胡宇摇摇头，“但是，我和她之间完全没这种感觉。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有好几次，好几秒的时间里，我们都在互相凝视，你们懂我意思吗？互相凝视哎！她连避都没避我眼睛。”
两个人确实互相凝视了好几次。
“两个人肯定心里同时都在想……”方志远说，“这顿饭谁买单……”
“操！老子走了！”
两人连忙拉住他，“啊，行行行，我们信，我们信。”
胡宇重新坐下来。
“你来找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个事？”
“是啊，啊，不然呢？”胡宇茫然地看着他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喔，对了，我来找你们是……我要不要从这个角度切入啊？”
“什么角度？切什么？什么入？”方志远摸不着头脑。
“你自己觉得呢？你还喜欢她吗？”田松原已经和胡宇聊上了。
“有风险，”胡宇沉吟道，“但也不是不可行，上次她不告而别，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也觉得。”田松原说。
“我靠！你们都没把我当人是不是？！我都说了我还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方志远悲愤死了。
“胡宇的意思是……”田松原看着方志远，细心解释，“既然李冉冉还喜欢他，他是不是要从这个角度去切入、进展这件事情，明白了吗？”
方志远愣了半天，恍然大悟，“啊？你真要卖身啊？！”
“你才卖身呢！”胡宇冲着他喊。
“怎么不是卖身呢？这还不是卖身吗？”方志远激动地说，“你们是工作上的关系，完全职业角度，你现在打算出卖色相，那不是卖身是什么？”
“你懂不懂什么叫卖身？卖身我这会儿还在这儿？我已经在给她开发票了……”
“不是卖身那也是小白脸啊。”
“我真懒得跟你说了。”
“我倒是有点不太同意你的看法，”田松原看着方志远，“喔，凭什么女人就可以什么都不会，凭着一张脸从小到大到处吃得开，谁见谁给机会？喔，胡宇自己有本事，就是因为长得好点儿，长得好点儿还不行啊？非得自己毁容去谈事儿啊？”
“这顿我请了。”胡宇小声对田松原说。
“下顿也你请。”田松原也小声回应。
“没问题。”
方志远还没反应过来，田松原继续开导他。
“是吧？你说是不是，我们从小到大见过多少女人，脑子里一泡屎，就是因为长得好看，身材好，胸大，屁股翘，一辈子没吃过苦，谁见都跟奶奶似的供着。她们自己也觉得理所应当，整个地球都觉得理所应当，漂亮嘛。凭什么啊？！喔？凭什么男人不行啊？！”
“我怎么开始觉得你有点在骂我啊？”
“别打岔，我在跟他说呢。”田松原不理胡宇，“喔，男人，长得好点儿，又有本事，双管齐下，那还有罪啦？”
“切，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方志远冷笑着反击，“好，就算现在人家喜欢他，但胡宇是为了王雨晴要利用人家喜欢他……”
他看着顾小白，“这算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觉得不无耻就行。”
“……”
“什么喜欢不喜欢，这种东西迟早要消亡的嘛。”田松原不以为然，“爱情这东西是跟谁都可以培养的，可你跟谁一见钟情也培养不出几百万美金啊。”
田松原转过头对胡宇，“重要的是什么啊……做一切事情的秘诀是什么……你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找准了，拣最近的一条路走。就这么简单，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胡宇看看方志远，看看田松原，内心……挣扎起来……
他已经在考虑、在犹豫要不要做小白脸……
眼前，突然出现王雨晴的身影……
“我决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