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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远在汪春涵楼下接到了玲子后,瑟缩地抬头看了看窗户。
那窗户亮着,代表那个人在家。就在几天前,那个人还在他家,搂着他每天睡着满足的觉,醒来见到他就抬眼笑。
方志远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起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好像是当初捉弄董璇的报应……自己因为汪春涵而对董璇犯下的“恶行”,终究会让董璇以更加惨烈的方式返还到自己头上。
所谓“报应不爽”正是这个道理。
这么想虽然让他自己舒服了点,但这其实是错的。
在感情里,不是加害方,就是施害方。最多功过抵消,功力相当,那就握手言和,道声英雄惜英雄。不然稍有不慎,便是倾覆灭顶。方志远这么想虽然简单粗暴,但至少不费脑子。
接完玲子,他就这么一边想一边和玲子走着。
玲子也不说话,在边上陪着他。身后五十多米外,田松原和胡宇累得半死。两人看到方志远出门,早就开着车跟着他。跟到汪春涵家时,胡宇咋舌不已,要冲上去拦他,被田松原按住。
直到看到玲子出来,两人才放下心,想掉头走掉。忽然又看见方志远不打车,和玲子在街上走,深夜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两人只好弃车跟在后面,为了不惹起前方的怀疑……
两个人只好互相依偎着冒充情侣。
“从后面这么看上去,他们还满般配的咧”
,望着前方方志远和玲子的背影,胡宇依偎在田松原肩头悄声说。
而就在前方五十米,玲子也在神经紧张着……因为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上次和汪春涵碰到小流氓的那条酒吧街上。
“你怎么会在汪春家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方志远突然想起来。
“不告诉你。”玲子紧张地说。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这时,玲子看到,上次追她们的几个小流氓迎面走来。几人开始还没注意,一不留神发现了玲子。
“哟,这不是上次那个小美女吗?”其中一个走上去惊喜地说,好像他乡遇故知。
玲子紧紧拉住方志远。
“你认识他们啊?”方志远转头问玲子。
“她不认识我们,我们认识她。”另外一个笑起来,对方志远说,“识相的边上站着去,没你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方志远没头没脑地问。
然后,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方志远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弯腰在一边。玲子尖叫一声就要去扶方志远,只见方志远摇了摇头,放下手,又带着一脸困惑地走到三个人面前。
“到底什么事情啊?”
其中一个呆了呆,看了看另一个。另一个到现在还没出过手,也觉得有点没面子。于是,那一个一手抓住方志远头,另一只手狠狠地扇过去,“跟你说了没你事!”
玲子的尖叫声中,方志远又被扇到一边。
路灯,投下的影子,那个弯着腰捂着脸的剪影……
不正是自己吗?几个小流氓慢慢凑近玲子……
突然,方志远又慢慢走上来,还是带着一脸困惑地问:“什么事情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终于彻底崩溃了,围着方志远开始狂殴起来。
前方,方志远被几个人痛打着,玲子无能为力地到处拉着。
后面,胡宇要上去帮忙,却被玲子死死按住。
“放开!你他妈有病啊,拉着我干吗?”胡宇转过头,冲着田松原喊。
“等等!再等等!”田松原死死地拉住他,额头暴出青筋。
这,是他恢复信心……
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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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方志远正在被几个流氓围在中心拳打脚踢,拳头和鞋不断地击打到他脸上。
看着自己的血不断地飞溅出来,他躺在地上被打得死去活来,不断咳嗽着。玲子在边上尖叫,拉几个流氓,却被他们甩开。
那天晚上,看到短信的时候,每个字……不也是像拳头锤击在自己胸口吗?
方志远躺在地上,流着眼泪,任凭拳打脚踢。
方志远,你真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啊!
几个人打了足足五分钟,看方志远那么怂,也觉得挺没劲的,开始收手了,转头看向玲子。
玲子惊恐地看着他们。
他们没看到,后面,方志远又慢慢站了起来。
随着玲子的眼神,几个流氓转头看着,方志远慢慢地、艰难地站起身来,唾沫和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那个人走过来,一个流氓也烦了,“你他妈还没问完啊?”
对面的男人慢慢地摇摇头,“我不想再问了……”突然,方志远冲着那个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有如野兽一样的嘶吼,嘶吼中满是绝望、屈辱、悲愤和爆发。
每个人都呆住了,就在大家呆住的时间里,方志远像野兽一样扑向那个流氓,疯狂地下死手,往死里打着,按在地上不断地打着……
另外几个流氓看到,也开始拼命打方志远。
任凭那几个人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方志远不断地打着先前的那个,而后突然抓住另一个流氓抡过来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惨呼声中,方志远的头被一脚踢中,远远地摔了出去。
方志远爬起来,像野兽一样嘶吼着,再次冲过去。
几个人再次扭打成一团,不断有鲜血飞溅出……殷红的鲜血……
后面,胡宇终于挣脱出田松原,回头狂吼:“他妈的,行了吧?”
胡宇冲上去,加入战团。
田松原看着胡宇冲过去后,松了松领带,自言自语,“他妈的,行了……”也冲了上去。
玲子的视界里,胡宇和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像天兵一样降落,加入战团。
她最熟悉的男人,她最爱的男人,还有她迄今为止认识的最神经病的男人。这三个人曾经是好朋友,但因为一个女人,他们反目,但是现在……
鲜血不断地溅了出来……
方志远,这个自己深爱至今的、木讷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一面呢……
像野兽般亮着牙,挥打着拳头,嘶吼着,边上,是他的同伴,他最好的兄弟。
这……
好男人呢……
这一切一切的遐想与事实,被田松原一声愤怒的惨叫声划破。
“我艹你妈!我这衬衫一万多一件啊!”
自己的父亲又往死里打着那个溅脏他衬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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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了。
医院大厅长凳上,胡宇头上包着纱布,田松原手上绑着绷带,玲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哎,你就不想问问,我们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吗?”胡宇兴高采烈地问玲子。
突然,前方一扇门推开,方志远躺在一张滑轮床上被医生推了出来,活生生一个木乃伊。
“现在他还不能说话,轻微脑震荡,身上两处骨折……”医生看看田松原和胡宇,“你们都多大岁数了……谁是家属啊?”
“我!”玲子喊道。
医生已经把方志远推远了,这时,突然听到方志远远远叫了一声。
“松原……”
三人听到,一起往那边奔去。田松原看着方志远,慢慢走上去。
方志远躺在床上,看着田松原笑。
田松原也笑,伸出手。
方志远看着田松原,终于虚弱地说:“我……没让你女儿受欺负……”
田松原也笑着,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但是你让我受欺负了!你看看我的头!!!”胡宇对着方志远喊。
“玲子呢?”方志远不管胡宇死活,转头问。
玲子已经不见了。
“他没事了吧?”医院门口,汪春涵看着玲子。
直到玲子点点头,她这才把花递给她,“你帮我转交,我就不进去了。”
拿过花,玲子一边陪汪春涵走着,一边转过头。
“男人真奇怪,胡宇那个神经病和我爸明明就在边上,就一直不过来帮忙。”
“但是他们后来还是来了,是吗?”
看着玲子困惑地点头,汪春涵终于笑起来,“这就是男人,我们永远也不会懂,但是我们会永远爱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变成了朋友。在黎明的医院外,远处,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
这代表……新的一天开始了……
沉积的终将冰释,珍贵的必将存留。所有蒸发过的眼泪都会变成更坚强的尊严,因为……无论挫折还是苦难,教会我们的永远只是……
面对下一次挫折的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