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姜玉昆发现这个名叫程进的二十多岁大哥简直就是个话唠,都不用他刻意套话,程进自己就把上到江湖秘闻下到家长里短,事无巨细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这程进今年二十五,会一手斗功夫茶的手艺,在白帝城春来茶楼任茶博士,平时收入倒也不算低,家里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上面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母亲随兄长生活,他这一辈共有兄弟姊妹七人,他行六,大哥好武艺,在镖局学徒做趟子手,结果把命丢了,二哥被征兵,也死在了外面,四哥运气差,遭了流寇被杀死在逃难的路上,剩下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已嫁人生子,他昨天出城就是去往城外三十里的程家庄三哥家里探望生病的老母亲,不料今天回程的路上差点被姜玉昆吓个半死。
说说谈谈,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已是日近正午,一行三人来到了白帝城西门外,这白帝城坐落在群山之间的高地之上,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加之地处蜀、秦、韩三国交界,互通三国有无,所以格外繁华,城墙比关山城还要雄伟几分。
白帝城西门同样是一大两小的配置,中央西正门出入的乃是达官贵人,最是清闲,左侧的西副门出入的是平民百姓,稍显拥堵,右侧的西二门人最多,出入的自然是没有族纹的白身,检查的格外严格,必须登记造册留下影像,而且进城还要缴纳每人一文的铜钱,所以那边排起了长队。
姜玉昆带着人傀,有程进这地头蛇似的人物领着,直接奔西副门而去,在程进跟那守城门的队长十分熟稔的一番畅聊之后,便连族纹也没查便让他们进了城,说起来也是姜玉昆时运太背,刚走到城门底下,迎面便撞见了一队巡查的兵丁。
“且慢!这二人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形迹十分可疑,尔等可曾详细查问了么?”当头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短须汉子突然将三人拦下沉声质问道。
“禀校尉大人,这二人是从秦国关山城逃难出来的,所以才会如此狼狈!”那与程进相熟的小队长闻言赶忙抱拳答道。
“哦,难怪了,可曾验看族纹?”那短须大汉闻言微一点头,但还是不曾轻易放过,追问了一句。
“这?”小队长闻言顿时有些难堪,怒气上脸。心道这刚上任的孙校尉未免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三质问,这不明摆是找茬么?
“这位大人请看,我乃是关山城外关西镇姬家寨人氏,因遭遇妖祸,全族皆没,只有我二人命大逃得性命!”姜玉昆见状连忙让人傀上前一步上前一步,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姬氏麒麟族纹,为那小队长解围。
“哦,姬氏可是望族,族人遍布各国,不下千万!”孙校尉扫了一眼小队长腰间专门检查族纹真伪的百族印并没有异常反应,故作感慨的说道,一双眼睛却往始终沉默不语的人傀身上看去。
姜玉昆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人傀的前身乃是流寇队长,身上自然是没有族纹的,这要是真追究起来,没有族纹倒还好说,被人发现了噬魂蛊的秘密可就不妙了!
“你...”孙校尉刚想让人傀也将族纹亮出来验看,就忽然听得西二门处传来一声虎啸之音,连忙将目光投了过去。
姜玉昆也被那声虎啸吸引,抬眼望去,就见西二门进城的队伍最前方突然乱作一团,一个面容精致的大眼睛小姑娘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门下。
“有妖气!戒备!”西二门守门的兵丁大喝一声,将那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团团围住,弯弓搭箭,刀剑出窍,全都一脸紧张的戒备着,而之前排队等待进城的百姓也是轰然而散,生怕被刀兵殃及。
那脸色煞白的小姑娘愣了一愣,紧接着竟然长出一对尖尖的耳朵,白玉般光滑粉嫩的面颊上突兀的长出寸许长的白毛,三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在绫罗百褶裙下依稀可见。
“好狐妖!看枪!”孙校尉见状脸上兴奋之色一闪而过,再也无暇顾及人傀,大喝一声催马提枪便向那狐狸精冲杀过去,亮银枪化作一道寒光直取那狐狸精的面门,危急时刻,那狐狸精突然张口吐出一颗黄蒙蒙的内丹,化作一团浓郁的白烟,将她的身形瞬间隐去,孙校尉势在必得一枪扎进白雾之中,却轻飘飘的不着力显然是走空了。
“哪里逃,着!”孙校尉见状手中亮银枪变直刺为横扫,一道青蒙蒙的枪影呈扇形追击而去,白雾中想起一声尖利的嘶吼,声音先近后远,一道白影直往城外激射而去,孙校尉骑马带着一众兵丁紧随其后,一路呼喝着追了上去!
“姬兄弟,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等热闹还是不瞧为妙!”随着那白烟扩散,姜玉昆闻道一股刺鼻的骚臭味,而且眼睛也被辣的眼泪直流,一旁的程进也是涕泪横流,捂着鼻子一拉姜玉昆的胳膊,三人一路小跑进了白帝城。
混乱中,姜玉昆趴在人傀的后背上,就觉得身后背着黑炭的竹娄里一沉,多了十来斤的分量,他也没有多想,指挥着人傀紧跟程进的脚步远离了城门口的是非之地。
等进了城,程进揉着发红的眼睛,直接带姜玉昆来到一座三层的木楼门前,姜玉昆抬眼一看,就见那气派的木楼门上有一副仗长的黑底金字招牌,上书七巧阁三个大字,两个青衣小童分左右站在门边,左边的小童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玉盒,从中传出丝竹之乐和洪亮的叫卖声。
右边的小童手中捧着一个拳头大的白色珠子,从珠子上射出的白光在他头顶一丈处形成一幅画幕,上边不断变化着一件件不同颜色、材质、款式的男女服饰。
“各位客官请看,这身宝蓝色水绸长衫,出自名家之手,样式新颖,做工精良,不但穿着舒适好看,还自带避尘法阵,能免去您清洗衣物的烦恼,实在是居家旅行,行走江湖的必备佳品!”两个小童一个展示,一个介绍,活脱脱就是一个声像广告,而且还是立体的,比地球上的电子显示屏广告效果还要好上三分!
“兄弟你买布料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直接买上两件成衣,这七巧阁遍布神州各大城市,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我家里的穿用都是在此处购买,而且我有熟人在,可以便宜许多!”程进好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一般,半点惊奇也无,叫了姜玉昆一声,直接带他跨门而入,径直进了一楼大堂的最里面。
姜玉昆进门一看,之间诺大的厅内被分成一个个小巧的隔段,每个隔段中都有货台货架,各色布料成衣琳琅满目,足有上千人在厅中各处流连选购,讨价还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三娘,别鼓捣了,快快去拿尺子给我这两位新认识的兄弟量身,一人来上一套成衣,要马上就能穿戴的,先说好啊,必须物美价廉,要是敢多挣俺们的钱,哼哼,你家老七再去春来茶楼喝茶,我一准儿给他喝隔夜的茶底子,让他跑肚拉稀,起不来炕!”程进径直来到一间不大的隔段内,十分熟稔的跟柜台后面一位埋首裁剪的年轻妇人玩笑道。
“你个杀千刀的程六儿,我柳三娘什么时候挣过你的银钱,反倒每次都要倒贴人工!”那年轻少妇头都没抬的高声叫道,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十分热情的迎了出来。
“我柳三娘的手艺远近闻名,量身还用得着尺子么?两位兄弟想要什么样式的?”柳三娘见姜玉昆和人傀满身血污狼狈异常,微微一愣之后立即恢复正常,一边用手在二人身上比量,一边开后问道。
“额,平平常常的就好,只是我这位哥哥天生怕光,能不能给他找身戴帽子的?”姜玉昆颇有些当年刚从农村进城时的感觉,生怕自己身上的银钱不够丢了脸面,有些拘谨的说道。
“兄弟你放心,都是讨生活的平头百姓,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再说还是程六儿带来的,我柳三娘肯定不会把你当肥羊来宰!小苗,去后边把为娘前两天做得那套宝蓝色长衫取来!”柳三娘似是看出了姜玉昆的窘态,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柜台后面翻找着什么。
“腰身有些肥大,得收一收才合身,一看这位大哥就是有武功的,这料子有弹性,即使动作大些也不会感觉束缚!”时候不大,柳三娘拿出一套黑色的兜帽长袍来,在人傀身上比量了一番说道。
“那是,三娘的手艺和为人自是没的说,我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出自三娘的手,斗功夫茶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吧,舒适的紧!”程进在一旁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连挑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