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在上游苏醒开始,已经经历了七次太阳起落,男人依然被失忆困扰,昨晚彻夜未眠,今天日上三竿仍然不想起来活动,只在早起时在溪边放了两条烤鱼。
“黑炭,你说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黑炭金黄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温柔,却又转瞬即逝,突然跳起冲了出去,紧接着便传来了女人凄惨的哭喊声。
男人心中一惊,以为女人遇到了野兽袭击,急忙操起木棍,拎着匕首跟了出去,可出去一看,不禁有些傻眼,竟然是两个同样穿着破烂麻衣的矮小男人正意图强-奸。
女人身上的衣服不断被撕扯,尽管她拼命挣扎,可瘦弱的她根本就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男人只觉得头脑一热,忍不住大吼一声,拄着木棍踉踉仓仓冲了上去。正在施暴的那两个男人被吓了一跳,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过却并未逃走,而是短暂交流之后,分出一个,手中拎着一把奇怪的短刀,狞笑着迎了上去。
男人从对方那双狰狞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杀气,“竟然想杀人?!”他心中一惊,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一瘸一拐的迈着步,嘴中大喊大叫,装出一副心虚强撑的样子。
心中却在冷静的计算着距离和出手的动作,两人相距两米,矮小男人狞笑着开始加速,抬手握住直刺面门而来的木棍,向后一拽,脚下不停,歪头闪身,右手短刀斜劈而下。
这一刀他自信满满,对面的瘸子即使不死也是重伤,到时干掉他不会费太大的力气,可电光火石之间,矮小男人却感觉左手中的木棍轻飘飘并不受力,这让他用力过猛的身子微微有些失衡。
“是意外还是对方故意松手?”,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发觉右手短刀劈空了,随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肚子就是一凉,全身的力气瞬间从腹部倾泻而出。
“啊呀!”矮小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向前摔倒。
原来,男人自忱左腿骨折未愈,缠斗必然吃亏,更何况对方还是两人,只能兵行险招,以求一击制敌,占据主动。
所以他在刺出木棍的瞬间,就主动向前跌倒,同时右手飞速刺出军刀,借着前扑的惯性,反手豁向对手的腹部。
两人一前一后摔倒在地,男人提前做好了准备,反应当然更快,不待那受伤的矮小男人起身,反手就刺,匕首“噗”的一下正中对手的后心,又快又准,又稳又狠,那受伤的矮小男人抽搐两下,当即毙命!
男人面无表情的拔出匕首,起身平稳的继续前行,脸上表情麻木,双眼迷茫,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女人已经被打昏过去,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露出干瘦的酮体,诱人的双峰,锁骨处有一条横贯前胸的纹身花纹,分外醒目。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大眼睛,瓜子脸,长得确实清秀婉约,很有几分姿色,而且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跟之前的推断相去甚远:“啧,还挺有料!”男人嘀咕了一句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
矮小男人临死前的惨叫提醒了同伙,男人刚向前走了三四步,那本来趴在女人身上正准备提枪冲刺的同伙便霍然起身,一张脸因震惊和惊恐变得扭曲不堪。只见他胡乱的提上裤子,随手操起身边的武器,赫然是一张简陋的弓箭!
“绝不能拉开距离,否则必死无疑!”男人在发现弓箭的瞬间就不顾左腿的疼痛,骤然加速猛冲过去,可还是晚了,离着五六米的距离,完全成了活靶子。
弯弓搭箭的同伙看着身前十多步远的瘸子,露出了残忍的微笑,缓缓地松开了弓弦,十步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封喉!
青铜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光泽,可是它注定不能饱饮目标的鲜血了,因为在它离弦的刹那间,一道黑影闪电般凌空而至,撞偏了它原本的轨道,利箭破空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消失在山林中。
本是志在必得的一箭射偏了,甚至没能给对手带来丝毫的伤害,同伙的心慌了,就在他手忙脚乱,拾起第二只羽箭时,一道黑影直袭他的面门,紧接着他便发觉右眼剧痛.
慌乱之间,他下意识的歪头弯腰,躲避伤害,等他将脑袋上的袭击者甩飞出去,再想拉开距离放箭时已经迟了,一柄奇形怪状的短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左肋,刺穿了心脏,同伙带着浓浓的不甘倒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喷溅的满脸都是,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男人艰难的移动到溪水边清洗血迹,左小腿的骨折伤势复发了,钻心的疼,他却好似没有发觉一般,木着一张脸默默地重新上夹板包扎。
女人苏醒过来,却没有哭闹,而是默默地扒掉尸体的衣物,费力的将尸体拖进溪水里。
自从暴起杀人之后,男人的思维意识就处在一个奇妙的状态,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不断转换,这在外人看来跟呆傻并无二致。
女人将所有的战利品披挂在身上,见男人还在溪边发呆,叫他也没有反应,皱眉观察了半晌,最终下了决心,她跑到岩缝处,将自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打包带走,当然,也就只有些烤鱼干和野果而已。
男人从奇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茫然的看了过去,发现女人拎弓提刀,背后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一脸焦急的跟自己说着什么。
男人茫然的点了点头,起身相随,他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女人所表达的意思:跟我走!
女人的家离溪水并不算遥远,可是断腿的男人行动不便,精神也不稳定,全靠女人生拉硬拽着艰难跋涉。直到夕阳西下,几近虚脱的二人才终于来到了一座位于山谷中的村寨。
一根根合抱粗的原木,并排耸立,刻意削成的尖头直刺苍穹,将山谷的出口牢牢的护在身后,形成高大坚固的围墙,古朴而苍凉!
男人虽然失忆,但还是清楚的感觉到,这绝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中应该出现的东西,古朴的吊脚楼,奇怪的袍服,陌生的语言,狰狞的围墙,这一切都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陈旧甚至有些破败的吊脚楼中,闻讯而至的寨中首脑围桌而坐,坐于上手主位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睿智老者:“万幸啊!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九泉之下,我无颜面对信长呐!”
女人心知闯了大祸,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低头小声道:“阿公,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我也是觉得大伙儿帮我照料庄稼已经够辛苦了,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有手有脚,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缺粮了咋不跟我说?偏要一个人去狸水偷鱼?你就不怕遇上猛兽?不怕遇上狸人?”坐在下手的一个二十郎当岁年轻小伙红着眼质问。
女人的头垂的更低,声音也更加低沉:“附近的野物都被打光了,哪还有猛兽?狸人不吃鱼,我以为他们不会为难女人。”
“砰!”话音未落,小伙子拍桌而起激动的大声喊着:“你以为,你以为!有困难跟我说一声,就一句话的事儿,有那么难吗?”
“义真!”对面一位五十来岁的沧桑老者大喝一声:“天不早了,你去接一下信武他们,让他吃完饭到阿公那议事,去吧!”
名叫义真的小伙子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阿公,转身向外就走,临出门又顿住身形,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让小叔九泉之下不安生...从今往后你不准出寨门半步!”
五十多岁的沧桑老者见状长叹一声:“当年流寇过境,你爹用命保下了寨子,三年前闹狼妖,又是信长拼死救下了寨中的孩童......”沧桑老者的话说不下去了,最终只能叹息一声:“是寨子欠你们母子的。”
女人将头低在胸前,双手互相绞在一起,一颗颗晶莹泪珠,滴在发白的手指上:“我只是不想成为累赘...”
“唉!乱世人命贱如草啊!”须发苍苍的阿公长叹一声,为这场沉痛的谈话作了总结。“人生识字忧患始!当初就不该教你读书哇!”说罢缓缓起身,往阁楼而去,那里还有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陌生恩人需要招待。
男人安静的坐在阁楼的木板床上,怀里抱着黑炭,眼神时而冷漠时而迷茫,精神始终无法集中,他断断续续的听见了楼下的争吵声,因为听不懂,所以并未参与。
阿公在略显昏暗的天光里打量着沉默不语的陌生年轻人,从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迷茫和悲伤:“咳嗯!”阿公咳嗽一声,年轻人却没有一丝反应,但他并没有介意,反而走过去帮他检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