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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流云密境

摇光圣殿里,一贫望着偌大的厅堂里寥寥几人,内心一阵苦楚。最近几十年来,摇光峰气运直下,新收弟子极少,杰出者更无几人,所以一贫才会在各种场合和师兄师姐们争弟子,而且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他最护短,众师兄姐都知道他是为了摇光峰,所以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这样一来反而让他更加恼怒,君子尚不受嗟来之食,何况他堂堂摇光峰首座。

所以,最近几年一贫对弟子们的脾气也越来越差。

此刻大殿里站着十一个人,分成两排,前面一排站着七人,后面一排站着四人,分别穿着蓝色和绿色的竹纹绉纱袍,发髻都被一条黑色丝带系着,上面插着各色簪子。

一贫一眼扫去,失望地摇了摇头。在场众人,林峰为人正直和蔼,修为最高,是最有希望继承衣钵的,只是年纪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修为也才堪堪到上阶大剑师,和其他几峰的亲传大弟子相比,差距不小。

老二程云志,塌鼻梁,其貌不扬,修为也最是刻苦,奈何天资有限,苦苦修炼二十载,才中阶大剑师的境界。

老三吴道生,天赋倒是不错,只是心眼活络,好投机,没有一个修仙之人该有的心境,修为才到高阶剑师。

老四方修远,个子不高,双眼皮细眯眼,鹰鼻厚唇,为人老实,有下阶大剑师的修为。

老五李元明,瘦高个,三角眼,眉梢细长,挺鼻如峰,有着高阶剑师的修为。

老六邵琦,风姿绰约,凹凸有致,一双丹凤眼,明眸皓齿,此刻也有着中阶剑师的修为。

老七李忆灵,……

后面四个穿着绿色竹纹绉纱袍的便是新弟子中的佼佼者了,当先一个少年双眉俊朗、鼻梁挺直,唇形清晰饱满,有种女孩子般的秀气,颊上有两个淡淡的酒窝印子,一身修为赫然已经到了中阶剑师的境界,只是看他面相,福缘太厚,易遭天妒,不过与他亲近之人倒是返缘匪浅,一想到这儿,他又看了一眼向来古灵精怪的女儿,内心有些复杂。

这还是赵昊第一次觉察到师尊目光的注视,内心颇为忐忑,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师尊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气运极好之人,从师尊的眼神中,赵昊能感受到那种诧异、惋惜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歉意。

赵昊有些心虚,唯恐师尊瞧出端倪,头便低的更低了。

那天,他突然听说师尊要查看他的身体,吓了一跳,连忙施展了一个小小的“聚灵术”,让他的丹田里充满了灵气,可是因为他的丹田是残破的,所以不一会儿,他丹田中的灵气就泄完了,幸好此时一贫已经结束了察看,他还以为一贫也看到了那把金色的巨剑,所以一直紧张不安地等着一贫说话,没想到最后一贫长长地叹了口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后来,他从藏经阁了解到,开辟丹田是剑师的特征,一般的魔教之人是没有丹田的,心里这才安定下来,随后又是一阵狂喜,我就这样成为一名剑师了?

不过书上说,开辟出丹田,就成为了下阶剑师,丹田中充满了雾状灵气,便是中级剑师,等雾状灵气全部液化,充斥丹田,便成为了高级剑师,最后所有的灵气汇聚成一把剑,换做本名之剑,这个时候就可以冲击身体的七经八络了,成为大剑师了。

不过大剑师后面还有一些境界,不过都不够详细,赵昊也懒得看下去,他想不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书上也找不到答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刚刚他被师尊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心里便本能地担心了起来,不过一贫的目光一扫而过,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一贫爽朗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赵昊、石小虎、柳菁菁、谭磊。”

赵昊一听师尊唤自己的名字,连忙顿首道:“弟子在。”

一贫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四人是这一届弟子中的佼佼者,现如今都已经突破剑者,迈入了新的境界,为师打算让你们近期下山历练一番,去寻找铸造仙剑的剑材,须在三个月之内回来。你们可明白?”

除了赵昊,其余三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便连忙答道,“弟子明白!”

一贫身子往前挺了挺,对着赵昊说道:“赵昊?”

“嗯,弟子在。”虽然赵昊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此刻听到师傅点到自己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你是有机缘的人,别的弟子苦苦修炼几载才能到达剑师境界,你却在一夕之间获得,不过凡事有因必有果,有得必有舍,切忌过骄过躁,自暴自弃,修仙修的不只是境界,还有心境,望你日后遭遇挫折时,记得为师今日说过的话。”

赵昊虽然不大明白师尊这些话的意思,不过他从小就是孤儿,本就没有被关心过,此番听到这些话,心里就像点燃了一把火似得,暖烘烘的,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颤声答道,“弟子明白了。”

“嗯,”一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为师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如果你通过了,为师便为你组织亲传弟子挑战赛。”

“亲传弟子挑战赛?”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蜀山出现过的字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亲传弟子自然知道祖师爷定的那条规矩,所以倒也不至于显得很惊讶,他们的错愕或许只是对于这位将来的小师弟有些不熟悉,吴道生站在第一排老三的位置,望着这未来的小师弟,冷冷一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剩余几人则是各种惊讶加羡慕,他们刚刚突破剑者,离剑师还差一个大境界呢?此刻看到一起入门的弟子就要成为师兄了,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瓶老陈醋似得,很不是滋味,所以看向赵昊的眼神也有些嫉妒。

石小虎眼中涌动着狂喜,一拳锤在赵昊的胸口,感觉比自己做了亲传弟子还高兴,“昊子,厉害啊,以后换你罩着我了。嘿嘿……”

赵昊微微一笑,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他头轻轻上仰,朗声说道,“必须的。”

虽然他早就从李忆灵的口中知道了这项任务,不过还是恭敬地问了一下师尊具体的任务事项。

一贫把任务简单说了一下,临末的时候加了一句,“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就去冰雪森林吧,道生,你和他们一起,带着他们到冰雪镇,那地方你熟悉,不过到了冰雪镇之后,不可插手他们之间的任务。待会儿你到‘竹林居’来一趟,为师有话对你交代。灵儿,随我去闭关!”

说罢,一贫大袖一挥,便带着李忆灵消失在大殿之上。

吴道生脸色极度难看,众亲传弟子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吴道生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去,也有与吴道生交好的过去劝道:“师兄也不必挂怀,虽说‘七峰比试’临近,大家都忙着闭关修炼,但是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实力又能提升多少?况且冰雪森林挨着昆仑山脉,其中机缘无数,安知不会有你的?况且,呵呵……”李元明对着吴道生努嘴笑道,眼睛却斜视着大厅中间那道靓丽的身影。

吴道生没有领悟到李元明的“好意”,反讥道:“你还是滚去好好修炼吧,我们蜀山钟灵毓秀,说不定一道天雷劈中,也会让你连升三级?”

李元明和吴道生素来交好,知道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与他计较,暧昧笑了两声便离开了。

林峰在经过赵昊身边的时候,温声说道:“加油,各位师弟!”

语气温和平淡,暖人心扉。

赵昊等人慌忙称谢,等到站起来抬头看时,大师兄已经不见了身影。前方只站着一个颧骨高耸的薄唇青年,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谭磊一阵小跑过去,离吴道生一尺站定,谄媚地说道,“想必您就是传说中风度翩翩,英俊不凡的吴师兄了吧?小弟姓谭名磊,敬仰师兄之名已久,还望师兄多多照顾。”

吴道生正在那儿生闷气呢,凝目一看,哇!樱嘴琼鼻,眉清目秀,好一个俊俏的男儿。

要不是看着谭磊喉咙上明显的喉结和略带中性的声音,吴道生还以为又是哪个小魔女扮男装来着呢。

俗话说养眼怡情,美好的事物总能带给人们愉悦的心情,吴道生看着谭磊,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赵昊,心情便好了起来,“哈哈,那是自然,谭师弟一表人才,又谦谦有礼,师兄我也很看好你。”

“师兄谬赞了,师兄玉树临风,小弟一眼望去便生出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师弟过奖过奖……”

“师兄承让承让……”

同吴道生看不起赵昊一样,赵昊也对这位师兄不感冒,不过师尊既然指定了他带着我们,也不好太过无礼,要不然徒步去冰雪森林,要走到何年马月?况且自己还不知道冰雪森林在哪里。

赵昊正要上前打个招呼,最好能把之前的误会解释一遍,不过却被谭磊捷足先登了,然后听见两人的对话,心里一阵恶寒,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石小虎才不管什么吴师兄呢,他见赵昊没动,就杵在那儿扳手指,好像手里有朵花似得。

柳菁菁正是那天那个追打石小虎的人,她今天没有插上碧玉瓒凤钗,腰上也没用那个大大的蝴蝶结,一身正装,倒也显得英姿飒爽。不过很明显,貌似他也不大喜欢这两个人,竟是未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石小虎这下活了过来,也不玩手了,隔着很远就大声吼道:“吴师兄,我叫石小虎,他叫赵昊,你见过的。”

石小虎一声大喝打断了谭磊和吴道生的“情话”,换来谭磊一双恶狠狠的白眼,吴道生哈哈一笑道:“晓得晓得,师兄我也会好好‘关照’你们的。”

说完,吴道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想必是去‘竹林居’见师尊了吧。

谭磊瞪了石小虎一眼,撒腿追了上去,“吴师兄,吴师兄,等等我,你还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呢?”

石小虎和赵昊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云的世界。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大地,也看不见太阳,却能扑捉到穿梭在云层缝隙之间的光芒,这些光芒直射到地上,就像烧红的铁针插进冰层一样,地上的迷雾被驱散,露出拳头大小光秃秃的土地,走着走着,偶尔还能碰到一面棕色皱纹墙,绕过去之后你会惊讶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一面墙壁,而是一棵参天大树。

此刻这棵参天大树粗大的根部下面,正斜躺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十二岁的样子,长着一张瓜子脸,明眸皓齿,樱嘴琼鼻,一双眼角虽未开,倾城之貌无掩盖。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体衣衫,腰间束了一条白色粗布腰带,外罩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头上挽了个小小的流苏发髻,被一条红色丝带系着。

此刻她正躺在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左手紧紧地抓住右手臂,指缝间缓缓流出殷红的液体。她脸色苍白,娥眉紧蹙,警惕地盯着前方,然而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光线变幻,“铁针”又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参天大树又淹没在了云海之中,少女的身影也愈渐模糊了起来。

在这苍茫茫的迷雾之中,就在少女的身影即将淹没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高亢刺耳的叫声,一道红光一闪而逝,。

少女的左手抓得更紧了,右手却渐渐地从剑柄上松开了。

片刻之后,叫声停止了,四周又陷入了寂静。突然,一声嘹亮又痛苦的叫声在距离少女五尺高的地方响起。“铁针”移了过来,红色身影才暴露在视线里,竟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红色螳螂,此刻正被一柄仙剑钉在树上,它奋力地蹬着后腿,眼神中透露着恐惧。眨眼之间变成红色的光雾,没入下方少女体内。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惬意,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润,她右手掐了一个手决,那把仙剑便自动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拄着仙剑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这梦幻般的仙境,目露思念。

“唉……,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是一名中级剑士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一想到这儿,少女的脸上便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好想看到他那个样子哦,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保护他,像他以前保护我一样。”

一束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映出一张绝世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依稀可见金色的毳毛,仿佛整个世界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没错,少女正是被一贫带回山门的赵悦。

和赵昊的境遇不同,赵悦被带回山门之后,就被测出有惊天资质,根骨奇佳,万年难得一遇,是一位天生的剑修。一贫想着赵悦是他带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会收入他的门下,不料这次众位师兄弟抢得异常激烈,连掌门师兄也一反常态,让赵悦加入了天璇峰。

所以一贫每次看到赵昊,就会想起这件憋屈的事,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只是赵昊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灵气灌顶”,才又重新回到了一贫的视线里。

赵悦不一样,她来到天璇峰之后,受到了凌云师太的贴心照顾,直接十天的闭关授课,期间只有皇甫静在功法楼和她见过一面,然后就被送到了这个充满云的世界。

从师尊的口中得知,这个世界,叫做流云秘境。秘境中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了一倍,而且里面充满了一种类似于螳螂一样的红色怪兽,叫做血螳螂。这种怪兽有着锋利的双刃和坚硬的躯壳,一般的刀剑根本难入分毫。但是它也有一个弱点,就是腹中一寸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它摄取灵力,用于成长的地方,没有坚硬的壳保护,是它致命的弱点。而这些怪兽,一旦杀死之后就会转化成至纯的天地灵气,汇入杀死它的人体内。所以这是一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世界。

这些话都是师尊告诉赵悦的,饶是这样,赵悦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仍然吃了不少的亏,亏得师尊给了她很多疗伤丹药和一把趁手的仙剑,才让她渡过了最艰难的适应阶段,现在她已经能够准确预判血螳螂的攻击方向,并且顺利地击杀它们了。

只是,感受到冲入体内那微弱到几乎不能察觉的能量,赵悦苦笑了一下,一级血螳螂已经不能增强自己的实力了,相对于中级剑士的自己来说,那能量实在是在太微弱了。

要想增强实力,只有去猎杀二级甚至三级血螳螂。赵悦的目光望向那闪烁着绚丽光芒的云层深处。

师尊说过,越往里走,血螳螂的级数越高,最中央甚至有超越师尊她们的存在,但那里风起云涌,危险异常,一般人根本不敢踏足。

赵悦没想过去那个地方,她只想学好本领,不要再成为哥哥的累赘,因为曾经有那么多的瞬间,哥哥是在用生命为她换取尊严。

赵悦想到这儿,目光又坚定了起来,她迈着坚毅的步子,渐渐消失在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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