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分明是蔺非池的妹妹,蔺非雅。
看着电梯门口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美丽脸庞,和现在陌生到似乎从来不认识的表情,迟迟心里跟拧了麻花一样难受。她看着蔺非雅的眼,想像从前一样亲密的唤她小妹,想高兴地揽着她的胳膊,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到最后,她只是将忽然像被人抽空了力气的气球一样,将身子依着路锦修,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一直知道她来了这座城市,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找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探听她的任何消息。但是,世事总是这样难以预料,她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她的身边站着路锦修,而她,那双太过淡漠的眼睛,太让她觉得难过。
路锦修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自然。不过,他还是很体贴的揽着她腰肢的手掌握了握,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先空出一条路与她们。才与他们打招呼,“Susan,蔺小姐。”
Susan?好熟悉的名字……听路锦修这么一喊,迟迟这才注意蔺非雅身边站着的女子。恰巧注意到,她脸上的一阵慌乱。
Susan的慌乱自然是因为身边身份特殊的两名女子。不过,毕竟是路锦修最得力的秘书,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一人独挡过多少大事儿。怎么可能分不清场合?见路锦修已经率先喊了一声蔺小姐,她立马便明白了过来,嘴角立马就噙了笑,声音清脆甜美,“路总,路太太,晚上好。”
迟迟笑着点点头。
“路先生,路太太。”蔺非雅再不如意,也还是开口喊了一声。
只是,一声路太太,已经足够给迟迟表明态度了。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只这样巧遇一次而已。
“嗯。”路锦修只是轻轻嗯了一下。
“你好,蔺小姐。”迟迟也恭谨的唤她一声,然后拂去心头的难过,将目光对向了Susan。毕竟,这样的情况,在路锦修面前,蔺非雅已经选择了不相识,她也不好强行去做出已然认识的样子。
“你就是Susan?听过你的声音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我很高兴。”她看着Susan,微微笑着。以前脑子里总把Susan勾勒成一副非常精明的女强人模样,倒是想不到,像个小女人。
“过来用晚餐?”这话,她是对着SUSAN问的,不过,其实是在无声无息地问蔺非雅而已。
“嗯,”Susan轻轻应了一声,一双精明的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个圈,似是整理好了思绪,才继续道,“年底绩效考核,我的考评是整个卓远最好的,领了一笔不小的奖金,特意跟朋友出来吃顿饭。”
这话说罢,Susan偷偷睨了一眼路锦修讳莫如深的脸,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七上八下的,咚咚咚直跳。
旁边,蔺非雅适时的哼了一声。Susan却像从未听到。
路锦修也置若罔闻。
“嗯。”只迟迟适当的应了一声。
远远的,卓秀之看着电梯门口的四个人。
或者说,只看着迟迟和路锦修两个人。任何时候都非常淡定应对自如且温文尔雅的莫劲修,还有窝在路锦修怀里小鸟依人的一般的迟迟。
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感觉得到眼前的画面不是太和谐,明明猜测得到这不是一次愉快的相遇,但看着他们两人相拥,卓秀之就是觉得心里头很舒坦。
可能,是因为他俩处理的还算好?
卓秀之看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心里寻思了一番,这才走了过去。
路锦修早烦这样的巧遇了,见小姨过来了,赶紧揽了下迟迟的肩膀,催促道,“迟迟,小姨要赶飞机的,误了飞机,要你好看的。”
啊?
迟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吓,抬头看着他。
“抱歉,”路锦修却不看她,只对上Susan的视线,“赶时间。Susan,签我的单。”
路锦修这厢话音刚落,迟迟还没反应过来,蔺非雅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Susan似乎并不惊讶她会有这样的表现,不好意思地跟莫劲修再多说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路锦修却不在意,犹自揽着迟迟,跟着上了电梯。迟迟瞅着那个愤然离去的窈窕背影,终是没再说话,跟着他进了电梯。
小姨只是来这边转机,并没有太过充裕的时间。公司一早就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接机送机,还有专门的司机,并不需要莫劲修过多的操心。再说了,小姨也是一个人来来去去成习惯了,太热情了她反而会嫌麻烦。
才下楼,小姨的司机便已经将车子开了过来。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唯恐发上沾着雪。车子才过来,小姨已经快步走过去拉开了车门钻进去。
“阿修呀,赶紧把迟迟养胖些,看她这小身板瘦的呀,过年的时候你可得被老太太念叨。”临走前,小姨还不忘带着笑嘱咐他俩。
路锦修在一遍答应着,跟小姨挥手说再见。迟迟在一边,边吸着鼻子,边轻轻地笑。
“感冒还没好?吃药了没有?”
待车子走后,路锦修侧身看着她,把她将歪歪斜斜的围巾弄好。清晰而又温厚的话语,因着他的俯身,落在迟迟的耳畔,温温的,很是舒服。
迟迟被他问得一愣,挠挠头,支支吾吾道,“还没……”
“嗯?”路锦修明显不悦了,有这样照顾自己身子的?
他直起身,看着面色尴尬的迟迟。
看她酡红的小脸,路锦修脑子里划过早上小房间里放着的那一小瓶子药,心里头顿时明白了。空置在迟迟面前的手下意识的又揽住了她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问,“吃避孕药了?”
额……
昨晚的事情突然划过迟迟眼眸,这么尴尬的事情被他这样在外面提起,她有点儿不自然。不过,好在这门口也只有他们两人。
她犹豫了下,摇摇头,有些难为情道,“感冒了,我怕有副作用。感冒药也没吃,那个……也没吃。”迟迟的声音越压越低,听在路锦修的耳朵里,越发的勾人。
那个,自然是避孕药了。都结婚四年了,面对这些还会不自然,还会吞吞吐吐,路锦修想,大概也只有她会这样了。
他握着迟迟胳膊的手缓缓下移,直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掌心,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的兜里,“那以后,就干脆不吃好不好?上次体检,宋叔不是说身体已经恢复了?索性就筹备筹备,生个宝宝好了。”
路锦修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实际上心跳都加速了,很有跳出喉咙口的趋势。且,他的目光只能放在冰凉雪白的地面上,都不敢看向迟迟。
生怕她会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生怕她拒绝。可是,心里大概又能猜到他会拒绝。但掌心里,还是蒙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迟迟却是被他吓了一跳。
半晌,都等不到回音。路锦修不说话,只拥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迟迟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也不好贸然说话了。只好边走边侧过头,细细地盯着他的侧脸,用目光描摹着他立体的轮廓,看他紧抿的唇,长长的忽闪忽闪的睫毛。
小孩子……
上次流产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迟迟想起那九死一生的画面,整个人忽然一凛,终还是铁了心道,“再等等吧,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话过后,两人有许久的安静。
路锦修虽然知道一定会被拒绝,但真的听到她不愿意之后,那份沉重和失落,又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了。
大片的雪花因着寒风的凛冽飘在眼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团一团的棉絮状。迟迟窝在路锦修大衣口袋里的手,也因着这难耐的沉静而不安的抖着。
“我在这里等着,你将车子开过来吧。”不等路锦修反应,迟迟赶紧将已经蒙了细汗的手从路锦修掌心收回。然后飞快的退到旁边的台阶上。
车子就在前面,只是停的比较多,比较难进去。她也正好找了这个借口,不让这份沉静继续下去。
“……嗯,”路锦修细如蚊呐般轻应了一声,随后,立马改了刚才一副深沉的模样,笑道,“也好,这段抽烟喝酒比较多,年底回家又免不了得喝上许多次。干脆过了年再说。”
“嗯。”迟迟抿着唇,点了点头,挤了丝笑容挂在脸上。
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
迟迟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往前走,又回过头,看着他俩来时走过的路,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两人一串长长的脚印。她的浅,路锦修的深。两人明明是相拥着过来的,但脚下的步子一点儿都没有慌乱,一个大脚印,一个小脚印,深深浅浅的,在月夜,路灯,白雪的交相辉印下,格外的明显。
不远处,他伟岸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离自己远去,她屏息,似乎还能听到他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雪夜里回荡。明明一步步远离着,但这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明明是一步步远处,迟迟却只觉得路灯下他挺拔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是一步一步,都深重地踏进了她的心里。
她说再等等的时候,他明亮的黑眸瞬间灰败,掌心里握着的他的手,布满密密麻麻的汗。先前还觉得,今天的过分和睦美好的不太真实,也不太踏实。现下,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瞬间就回归原地了。迟迟说不清楚现在心里的这份惆怅,是失望,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