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档案81号》
鬼门关!这名字听着就不怀好意。
我瞅了瞅唐七七,她脸色都发白了。
余霸王转过身来,伸出右手,手指比剑,疾风迅雷般在我的额头两肩点了三下,好像葵花点穴手。
我就感觉麻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没有任何异样。
余霸王缓缓开口:“你们没有《地狱变相图》,必须暂时熄灭身上的阳火,才能行走于阴间。”
“阳火?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死了?”我傻傻问道,原来刚才那三下是这么回事啊。
余霸王推了推眼镜:“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重新点燃阳火,就不会有大事。”
呃,意思是:如果晚了,就真的会变成孤魂野鬼?
余霸王在唐七七身上如法炮制,只见她的脸色从苍白变为暗蓝。原来熄灭身上的阳火脸会变样,估计我此刻也是如此。
一路很少开腔的唐七七开口问道:“没有大事?那会有什么小事?”
余霸王淡淡回答:“看情况,七日之内可能会有阴鬼缠身。七天一过就没事了。”
说罢,他就兀自跨入迷雾之中。
呵呵……大哥,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开玩笑好不好?我会当真的!
我和唐七七面面相觑,只好跟上。
迷雾范围不大。穿过迷雾,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阴暗的天地。没有日光,阴风阵阵,像极了TVB的布景。
前面不远有两座山丘。双丘对峙,中成关门,其间不过三十步。
余霸王带着我和唐七七,进了鬼门关。
过关之后,是一条羊肠小道,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而行。青石铺就,曲径通幽。
路口立着一块石牌:“此路黄泉。”用的是宋体,应该是建国后所立。
路有点长,唐七七貌似也是怕怕的,我只好和余霸王搭话,转移注意力:“这阴间,会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吗?”
余霸王想了想:“没有。”
我:“……”
为什么没有,您倒是说说啊?
唐七七大概觉得我这招转移话题使得不好,决定亲自上阵:“欧巴,你刚刚提到《地狱变相图》,是江逸子大师的那幅吗?我记得这幅画送给高丽总统朴正熙了呀,现在不是存于汉城国家博物馆吗?”
朴正熙?我摸摸下巴,和最近老是刷屏的当今高丽总统朴槿惠是什么关系?
余霸王不假思索:“不是。这幅是吴道子原作。”
唐七七惊讶道:“画圣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传说这幅画不是失传了吗?”
余霸王:“对世人而言,是失传;对地宫而言,是归档。”
哇!失传之作!我盯着余霸王手里的画轴,真想看一看啊!余霸王所掌管的“绝学”门,不愧是为往圣继绝学呀!
唐七七继续追问:“进鬼门关,我们凭的是《地狱变相图》;方才点长明灯、种星宿纹,欧巴拿的是什么啊?”
余霸王:“《天问》首本。”
《天问》?听起来这么像起点玄幻文。可是,我记得是一册竹简啊。
“屈原的《天问》?”唐七七小声惊呼,“‘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原来如此。”
余霸王对唐七七微笑道:“七七有进步啊。”
嗨,余霸王绝对不会对我露出这样的微笑。
两个学霸继续讨论着学术问题,我也没有闲着。
我在努力沟通脑海里的声音。
金手指?金手指?
没有回应。睡着了吗?我只是想问一问,她能不能帮我解毒,或者,解咒。
黄泉路走到头,来到一条河边。又是一块宋体石牌,上面写着:“前方忘川。”
忘川是这阴暗阴间少见的一抹亮色。血红色的河流疾驰而过,不时打着旋、涌着波。定睛一看,旋啊、波啊都是河上漂过的白骨所致。
“曼陀罗华!曼珠沙华!”唐七七睁大眼睛。
河的那一边,密密麻麻地开着小花,红白相间,分外妖娆,确实引人注目。
再一细看,不远处跨着三座木桥。桥不宽,既破又险。
我们跨上中间的木桥,甚至可以听到“咯吱”一声响。
左右两座桥其实相隔不过数米。平时人流(鬼流)这么大么?感觉布局不是很合理,有点浪费。
行走拱桥上,感觉比刚刚黄泉路要紧张。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目光所及虚幻不清,耳畔传来靡靡之音,鼻侧隐约有腥臭味,身子骨也莫名发凉。
忽然,以余霸王为中心撑起一个淡淡的光圈,将我和唐七七也包裹在里头。瞬间我就感觉好多了。
有过多次经历的我,立马就知道了——这是结界。
有了结界的庇护,我终于又有闲情四处观望。
走到木桥拱顶,桥栏的木板上雕着两个大字:“奈何”。再看左右两座桥,三桥虽然桥面持平,可是河面不平,有些湍急。下游的桥面距河面最高,中间次之,上游桥面简直就是贴着河面,两端的低处甚至被河水漫过。还好我们没有选上游的桥。
往下看,血红的忘川浑浊不堪,水面飘过的白骨,似乎在动——好像伸手向我们求救。我看得有些痴了。
“奈何桥上道奈何,
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无对错,
望乡台边会孟婆。”
是余霸王!我才发觉,他和唐七七已经度过桥上了岸,远远看着我,只余我一人在桥上。我不好意思了,赶紧跟上去。
到达彼岸,之前看到的红白小花却是不见踪影。桥的右侧,在河岸边建了一座木台,比地面高出半米,可以凭栏远眺,回望来路。
木台边同样立着一块石牌:“此地望乡。”
我读过的神话传说中,这里应该有一个开店的老婆婆,此时却不见踪影。
而桥的左侧,是三块和人等高的巨石,呈三足鼎立,灰褐色,却发出淡淡的五彩光。一根粗绳将三块巨石围成一圈,绳上还挂着几道符。
我回想着这熟悉的光,好像,好像在无名门里见过。
“这是三生石。”大概时间充裕,余霸王轻松道:“你们可以试试。”
试?怎么试?
我正不解,唐七七已经走上前,探出手。
“只可知前世,不可问来生。”余霸王补充道。
唐七七顿了一下,选择左边的石头,将手按了上去。
原本安静的五彩光刹那间闪耀起来,变成了一块全息屏幕。
(很有未来科技的赶脚!)
屏幕上是一个古战场,战场两方军队正在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漫天血色。只见一个十多岁小兵冲上前,却被敌人砍了一刀。头颅飞起,眼睛睁大,死不瞑目。
“啊!”唐七七吓得缩回了手,全息屏幕凭空消散,恢复淡淡光彩。
余霸王插话:“传言唐家系千年护道世家,看情况,并非空穴来风。”
唐七七揉了揉手,低下头,并不回应。
余霸王也不恼,冲我道:“小王,你不试试?”
我连忙道:“好!”刚才的全息屏幕异常真实,我有些入神了。
走上前,模仿唐七七的样子,把手按在左边的石头上。
五彩光闪耀起来了,然后又归于平静。
什么都没有。
我抬起手,又按了下去,这次放久一点。同样,五彩光只是闪了一下,没什么变化。
我也不松手,回头看着余霸王。余霸王推了推眼镜,只是道:“走吧!”
我尴尬不已,只好失望地离开了。莫非我是新生儿,没有前世?
往前走,小型广场上树立着一块巨大的玉石,足有五米高,甚至将来路一分为二。
绕过玉石,可以望见背后有一座更为高大的古式阁楼,如同宫殿一般,比周围都要高出一截。
“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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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档案76号》
1954年1月13日,午后,晴。此时,全国上下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三大改造,江南省泰星县也不例外。纵使在冬日里,附近的农村也是热闹万分,合作社的筹办正如火如荼。
谁也没有注意到,长江岸边,伫立着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杨慎老祖不愧大明第一才子。
凌祚大感慨不已。当然,他可不是来叹息逝者如斯夫的。
《地宫旧档》记载,元至正二年,而立之年的刘基老祖辞官回乡,过扬州路泰星县长江断流。
凌祚大印象里,这一年可不是什么好年景。史书记载有冰雹、地震、山崩、水涌、大火、干旱、饥荒、聚乱、叛逆,可谓民不聊生,灾乱地区时有易子而食的传闻。
天象似乎亦有警示,一年两度天狗食日。更要紧的是,太白经天。
太白经天,天文学指地球、金星、太阳在一条直线上,天象表现为金星昼现。
然而对现任地宫馆长凌祚大而言,太白经天还意味着更多。太白金星主杀伐,《汉书》有云:“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王,是为乱纪,人民流亡。”
是以两年后,皇觉寺迎来了一个叫朱重八的年轻人,开始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刘基老祖看破天命,夺天地造化为己所用,我凌祚大有何不可?
时日无多,今年他将赴任大内副丞相兼副军机大臣,不得随意离京。
掐指一算,廿四诸天轮回,再加上卅六天罡遍历,共六百一十二载,正是今朝。
目光所及之处,长江罕见地在寒冬里水势大涨。
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