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档案81号》
我急了:“班导师,您、您联系了王誉的大伯吗?”小小王寄住在大伯家里,受大伯一家照顾,自然学校各方面的第一联系人是我们大伯。
班导师:“三天前我就联系过了。第一次通话,他伯伯说王誉病了,我就当是请病假。现在过了三天了,孩子都没来过学校。我再打电话,都打不通。这不,只好联系你了。王誉同学是病得很重吗?”
都病了三天了?可是大伯昨个还跟我打电话,说没事来着。
我急匆匆道:“班导师,我先问问情况,回头再拨给您!”
班导师应允:“你们做家长的,要多关心关心孩子!行,早点给我个信啊!”
这边挂了,我赶紧就拨给远在家乡的大伯。
我数着秒,接通了。
“小王?”大伯掩盖不住诧异。
我喊着:“大伯。小誉呢?他病了?”
大伯吃惊道:“你听说什么了?”
我说服自己要有耐心:“小誉的班导师都打电话到我这里了,说小誉三天没上学了。小誉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打到你那里去了?对、对,小孩子是病了。”我听着怎么觉得大伯的语气有点心虚。昨天通话你咋不提?
“孩子怎么样了?看医生了吗?我能跟他说说话吗?”我丢出一连串的问题。
大伯似乎应接不暇:“没什么事,小毛病,他现在睡了。你放心,家里不用挂念。挂了啊!”
我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
我现在心急如焚。不对劲,很不对劲。我再次打给了大伯,一定得问清楚。
然而手机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给我的心头泼了一瓢凉水。
我拼命地重播,只有语音服务在不断地重复着。
重播的间隙,一个陌生的电话插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堂哥?我是王川枫。”奇了,是大伯的儿子,今年读高二,算老来子。
“小枫?小誉怎么样了?你爸爸怎么关机了?”我心焦地问起了小小王。
电话里传来小声说话:“堂哥。我是躲在房间里偷偷跟你打的电话,你不要告诉我爸。”
搞什么名堂?
不待我发问,王川枫继续说道:“王誉离家出走了!”
我不敢相信,心中如遭雷劈:“离家——出走?”
王川枫接着说道:“他瞒着我爸我妈,偷偷坐火车去京城找你去了!”
惊闻接二连三:“王誉来京城了?”
“应该今天早上就到了。还是我帮他买的票。”
我冲着电话大喊大叫:“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来京城?”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唉,堂哥等你找到王誉就都知道了。嘟、嘟!”
又挂了,这次我再打给王川枫,又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拿着电话,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惊吓。小小王今年才11岁,小学生一枚。不敢相信他居然一个人跑京城来了。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王川枫发来的火车车次。我猛地站了起来,咖啡馆里的人都看着我。车是早上到的,我得赶紧去找他。
我不管不顾,直接要走,就听到何美人的声音:“小王,怎么了?要帮忙吗?”
我怎么把这边给忘了?何美人大概是听出来我这里出事了,表示一下关心。我连忙回道:“没事。我有点事先走了!”也不多看一眼,我拔腿就跑。
京城有好几个火车站,通常客运到达站就有老站、西站和南站。王川枫给小小王买的可不是高铁票,特快列车一路上运行了20个小时,早上到的老站。我看了看手表,现在下午4点,即便一切顺利他一个人在出火车站后也等了近10个小时。为什么不打我电话呢?
更可怕的是,王川枫买的是站票。小小王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啊?他到底有没有病?路上有没有出事?饿了么?等急了吗?
我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抢上了一台的士就直奔老火车站,惹得一直排队等计程车的大娘差点要削我。
京城的火车站都很有特色,带着传统建筑的味道,斜顶尖角,隔得老远我就已经望眼欲穿。
作为首府的交通枢纽,京城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人。我在密集的人群里来回穿梭,像疯子一样地大喊“小小王”,发现一个小不点就要仔细看一看。然而人潮涌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像没头苍蝇似的,一无所获又欲罢不能。车站派出所都跑了好几趟,拖着几个巡警来来回回地找。
故都的秋,天黑得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人流丝毫没有减少。我能想到的办法都用遍了,心越来越紧,越来越无助。
我想起两月前,从家乡启程的时候,也是在火车站。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小王,在我临上车的那一刻,拉着我的衣角,嗫嗫嚅嚅地说:“大老王,别走好不好?”
我的心揪了一下,摸着他的头说:“乖,听大伯的话。等我找到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然后一狠心就上车了。
等到汽笛响起,我隔着车窗向小小王挥手告别,小不点居然跟着发动的火车跑了起来。
“哥哥、哥哥,你别走、你别走!我再也不要吃的东西了!”
小小王最终被大伯拦住了,成了疾驰的火车留在后头的一道残影。我坐在车上,眼睛湿润了,一整夜都没睡好。小小王喜欢称我大老王,叫我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此刻,我看着热闹的火车站广场,连哭都哭不出来。此地终究不是故乡。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小小王!”我猛地一回头。
是何美人。
“我叫你,你也不应。”何美人微微一笑,“别担心,人会找着的。”
我神思恍惚,只感觉心头的重石好像轻了一点。
“王先生请放心,何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人来了京城,我就保证全须全尾地给你们找到。”
我一愣,才发现何美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我注意到,他的制服肩章上有一根银色橄榄枝和一颗星。
“……”我有点傻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火车站广场上,警察同志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粗看至少一个加强排,正散布开来到处搜寻。
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似的。
“放心吧!人在京城就出不了事!”何美人的话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中年警察突然接到电话,脸上顿时威严毕露。待挂了电话,又重新温和地笑了起来,跟变脸似的:“何小姐!人找到了!”
听到这句话,我立马就激动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往车站一个巡逻室走。
“……说是在地铁站附近找着的,可能是那边相对暖和些。”中年警官边走边向何美人解释,我却没有心思听。
远远地,我就从一群警察的包围中认出了小小王。
我飞奔过去,用力地抓着小孩子的胳膊,确定这是真人。
“王誉!”此刻我一定是满脸通红,“你要把我给急死啊!”
小孩子抿着嘴,像做错了事一般,瑟瑟发抖,让人心痛。
我蹲下身子,抱紧了他,生怕他从我眼前消失。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老王,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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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旧档》
(上接前文)
六个人,全猜完了。一位墨家,一位纵横家,一位史家,一位道家,还有一位名相、一位皇帝,包括男、女、青、中、老、士子、隐者,杨用修完全被搞糊涂了。
“画上诸位,俱是赫赫有名的历史传奇人物。不知阳明先生让在下猜谜,是何用意?”杨用修其实更好奇王伯安为何挂着这些画。
沉默一会,直至杨用修快按捺不住,王伯安才缓缓开口:“画上各位老祖,都是我地宫的历代传人!”
“地……宫?”杨用修有些迟疑。
“不错。此刻我们正是在地宫大殿。”王伯安解释道,“所谓地宫,自古以来担负重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我儒门弟子的共同使命!”杨用修立马接道,他内心翻腾,却不形于色。
王伯安接着说:“现在,地宫传承到了我手里。然而,我余寿无多,需要为地宫找一位新的接班人。用修,你意下如何?”
杨用修淡然:“阳明先生多虑了。尊下不过知天命之年,又明知即将起复,还有大好前程可言,登阁拜相亦可期颐!”在大明官场,五十多岁可谓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王伯安摆摆手:“我虽然会在明年起复,然三载过后,我与令尊杨大学士将同归天命。”
杨用修默然。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尤其是像杨用修这样的聪明人。
王伯安最后慎重道:“待我死后,一切拜托用修了!”
一年后,王伯安起复两广总督;杨用修入主地宫。
三年后,杨廷和病逝,杨用修回乡治丧。而王伯安,已于去岁隆冬病逝了。
杨用修独立江边,一杯酒洒地,敬家严;另一杯酒洒地,敬阳明。喟然: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