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年轻人们不得不过的节日,现在越来越多的中老年朋友也加入其中,我妈妈的生日便是圣诞节,于是那天我早早打了一个电话表示慰问。
尽孝完毕,进入逢通话必聊环节。
我妈问我:“在北方吃的不习惯吧?”这个问题她问了无数次,我也回答了无数次,但每次打电话我们还是会重复这个问答题。对母亲来说,儿女是否吃饱穿暖是亘古不变的操心。
我有点不耐烦了:“好了不说了,一会公司聚餐,挂了”
前阵子网上有个段子,说的是儿女放假回家后他们妈妈对他们的态度变化,从还没回家的期待到终于盼回儿女的开心,到相处两天后的唠叨,再到四五天后的“嫌弃”,情绪依次递进。我想这是大部分晚辈和长辈间的相处模式,就像我始终学不会轻言细语,和我妈说话时,总像有一座天然冰山的隔在中间,任何暖心的话如水蒸气喷出,可流经冰山时立即被急速降温,迅速凝结成硬邦邦的冰疙瘩,向我妈砸去。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虽然是抱怨,但我妈的语气没有任何责备。
你总是把最温柔客气的一面展示给外人,用最冰冷的态度对待亲人,或许你认为这样才是最真实的你,但你忽略了亲情也需要经营,天生的血缘无法割裂,父母对你百般忍让,你便以此为借口有了横行霸道的理由。
生日快乐这几个字我始终是没有说出口,但我妈替我说了。
“知道今天是妈妈生日,特意打电话回来的吧”电话那头我妈的开心的像个孩子。
下午四点,所有人从公司出发,我坐上Neda的切诺基。
冬天跟着走过了过来,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Neda就露出为难的表情:“冬天你坐后面吧,你们三个比较瘦,副驾驶让给体积大的人。”于是冬天、我和海莉坐在后排。
“公司还有谁没走?”Neda问。
“还有马克,他在办公室回邮件,让我们等他五分钟”冬天别的方面不行,但对Neda的心理摸得透透的,本来办公室除了马克还有真老板和其他几个同事,可冬天只捡了马克说。
Neda说:“哦,冬天打电话叫叫他,今天就要玩起来,工作先放一放嘛”
冬天拨通了马克的电话,我们又等了十五分钟,马克才拎着电脑匆匆奔来。
“怎么去玩儿还带着电脑呀?”Neda略带责怪地说,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绝的赞赏。
马克干笑两声,“憨厚”地回答:“我还有几封重要的邮件没回。你们玩你们的,我在旁边工作就行,不影响的”。
马克的工作大多通过邮件完成,因为在公司地位渐高,他被允许不必坐班也不用打卡。这个待遇真老板努力了六年之后才得到,当初Neda在给马克特权时,考虑了真老板的感受,便一并大赦天下地给了他。Neda不在公司时马克也通常不在,但Neda在公司那天马克一定会到,情报掌握的非常准确。
我们曾经私下议论,马克经常不坐班,也很少和Neda汇报工作,但Neda对他的工作进度了如指掌,还称赞马克工作拼命,他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我们才知道,马克与客户沟通的每封邮件都会同时抄送给Neda,有一次冬天替Neda清理邮箱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打开邮箱我吓死了,满屏幕全是他发的邮件,那时我就有一种全公司只有马克在工作的感觉。”冬天夸张地形容道,“还有很多是工作时间以外发的邮件,时间特别奇葩,要么就是半夜和凌晨,要么就是清晨五六点。”
真老板和气地笑一笑:“外国客户有时差嘛,也很正常。”
一旁不吭声的海莉忽然说道:“这个客户我对接过,他们的人只在工作时间工作,而且效率非常慢。德国和中国时差六小时,德国客户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他们下班后就不会工作,所以最晚马克也能在十一点前回完邮件,北京的清晨五六点是德国的午夜,德国人早就睡觉了,更不可能加班到十二点。”海莉一口气说完,她虽然很少说话,但总能一鸣惊人。
真老板笑而不语,冬天惊讶地张大嘴。
“做给谁看,谁心里清楚。”海莉冷笑一声。
公司定了一间大包间,可以容纳30人。
我们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唱歌吃东西了,据说NX每一年的圣诞节活动都差不多,不是K歌就是吃饭,要么就像今天这样,K歌+吃饭。
桌上摆满了进口食品,多是薯片、日本果子和饮料之类的零食,不过听说晚餐是预定的日料外卖。
我想起了肖思域,悄悄问冬天:“大BOSS会来吗?”
“肖思域?不来,人家是大BOSS,怎么会和我们底层员工混啊”
那我就放心了,我估计肖思域早就知道我在NX工作,但即便是这样,见到她我也会尴尬致死。
“每年圣诞节都是公司买单tb(teambuilding),如果Neda掏腰包咱们才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待遇”冬天悄声对我说。
公司给Neda的待遇是年薪加分红,所以平时的一些小节日比如端午、中秋,都交给Neda自掏腰包来处理,而每到这时,我们都有被侮辱的感觉。拿今年中秋节来说,Neda笑嘻嘻的端着一大盒月饼下楼分发,没两人分食一块直径5厘米的小月饼,“我知道你们怕长胖”Neda笑眯眯地说,并拿出准备好的西餐小刀帮我们切开。俩人共吃一块月饼我也忍了,但月饼居然是五仁馅的。我只想呵呵。
“有家属的可以现在Call过来啊,今天放开玩儿”Neda摇摆着身躯挥舞着手臂,齐肩的短发被甩得凌乱搭在脸上,Neda嗨起来我们都怕。
冬天腾地抬起头,使劲环顾四方:“谁带家属啊,带的谁啊”面对八卦她始终有无穷无尽的热情。
马克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有插座的地方,戴上耳机,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有没有闻到味道?”海莉碰碰我的手肘。
“什么味道?”
“恶心的味道”
Coby举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表示有话要说。
“大、大家静一静,今天,是我在公司过的第、第、第四个圣诞节,感、感感谢Neda一直以来的照顾,待我就跟我的亲妈一样……”
我偷瞄Neda,她斜靠在沙发上,脚冲着包房的角落,正回头望着Coby,脸上挂着圣母般的微笑,不知道被二十六七岁的Coby叫妈她到底作何感想。我们从Coby口齿不清的发言中就知道,他喝大了。
“真.…..真,真的挺谢谢大家的,对我的爱护,我会更努力工作,咱、咱、咱咱们都在一起,真挺、挺好!”说罢他自己鼓起了掌。
冬天小声嘀咕一句:“不要脸,谁对你爱护了”
冬天虽然和海莉并无深交,但同是女人,她对于海莉受过的伤感同身受,也想起自己和Coby的过节,恨恨地在心里和Coby结下了梁子。
海莉冷漠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Coby拉起埋头工作的马克,挽着他的胳膊,一起把外卖取了回来。
我们沉浸在人为制造的亢奋环境中,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点歌,有人在自拍,有人在发呆,超长的沙发让所有人紧坐在一起,却也成为各怀心事的温床。当我们以为圣诞夜终将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时,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