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梯停在13层的空中餐厅开门的一刹那,我才感觉这个世界对我也并不全是恶意。
晓铮早已坐在前一晚预定好的靠窗的四人座上等我。从他身后望去,繁华而又古老的BJ城尽收眼底,视野一开阔,我的情绪也变得好了起来。
晓铮看见了我,招呼道:“大哥你行不行啊,这都几点了你才到”
我看着餐桌上他面前被掏空的三只龙虾壳,一边道歉一边赶紧落座。
“你手活儿不错嘛!这三只龙虾真有福”我打趣道。
“还能开黄腔,看来心情缓和得不错”晓铮头也不抬的回到:“你赶紧吃,一会璐璐来了就没你的份儿了。”
“嗨,我叫Yan,你也可以叫我璐璐,自我介绍一下吧。”
三年前我来到BJ应聘到一家时尚生活类杂志社做美术编辑。第一天上班,我正蹲在地上研究网线和电话线的插口区别,突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音色很清亮,我忙不迭的抬起头,和一双眼睛正好对视,那双眼睛不大但是异常深邃,闪着奇异的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叫柯岑”
“磕….碜?”
“是木可…柯,山今…岑……”虽然每次报名字都需要反复解释,但我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尴尬,因为我长得并不磕碜,有时候真搞不懂我爸妈怎么给我起这么个名字。那感觉就好像,明明没有人逼你承认一件你并没有做的坏事,但你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一样,只能忍气吞声。
“长得这么帅叫磕碜,那我不是要叫龌龊啊,哈哈哈哈。”面前这位叫Yan的女孩不顾形象的笑得前仰后俯。
“笑点低”我在心里说,继续装电脑。
璐璐比我早半年进入杂志社,杂志社有一个比较奇葩的惯例,每个季度末开一次新员工欢迎会和员工生日会,对于刚好六月入职的我来说,非常和适宜,可对于已经过完生日一两个月的同事来说,迟到的祝福更像意外的惊喜,惊喜于公司终究没有把你遗忘,又被再次提醒老了一岁感到意外和隐隐不安。
“Yan,老规矩,稿子还是你写好上传公司官网,多拍点好照片,别跟上个月似的。”
说话的是副主编尤菲,一位大龄单身未婚女性。大龄我看出来了,单身未婚是璐璐告诉我的。
“没事最好别招惹她,大龄单身未婚女性,你懂的”
璐璐朝我眨眨眼,特意强调大龄单身。
大龄也不是错啊,内在美比较重要。
“问题是,她内在也不是很美”璐璐庄严地摸摸我的头,“小弟弟,听姐姐的没错。”
璐璐比我大一岁,我二十三,她二十四。
看来人生经验真的很重要,它能让你少走不少弯路,何况是布满地雷的弯路。避免让你一不小心就炸个粉身碎骨,因为没过几天,璐璐的告诫就起了作用。
小蕾是我们组的另一个美术编辑,坐在我右手边的工位,一天她在QQ上给我发来一条链接。
“柯岑,你帮我看下这个包包怎么样”
我点开一看,是一个卖男士背包的网站,“你要买包?这可全是男士的”我提醒道。
“不是啦,我男朋友生日,我想送他一个礼物,但你知道的,男生的眼光和女生真不一样,每次我觉得好看的东西,他都说不好看,他说好看的,我又感觉很一般。”
“比方说吧,我觉得李宇春超帅,我男朋友就不喜欢她,硬说何洁可爱,她哪里可爱了……”
小蕾的手指像在键盘上开了花,随着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我的聊天窗口剧烈抖动着。
“哎,你别发抖动,我帮你看看哈”
“好的好的,我喜欢那款红色的,但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我汗,你好歹选一个黑色的好吗…..
就在我俩Q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尤菲走了过来,我赶紧关掉QQ的声音设置,正要打字提醒沉浸在网购中的小蕾,尤菲就走到了小蕾身后。
“QQ声音大的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你们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聊天的?”
尤菲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站得笔直。
我在看到尤菲的第一时间按下alt+tab,屏幕一下切换到Photoshop的工作修图界面,但小蕾慢了一步,鼠标刚刚点钟中那款红色的包包,图片自动放大弹了出来。尤菲眼尖,大喊一声:“你别动”,然后小蕾的电脑屏幕永远的停在了网购页面。
尤菲怒目而视:“工作时间逛x宝,你事情做完了?”
小蕾低下头悄悄转向我,投来无奈又认命的目光。
“图修得差不多了,我刚刚打开…….”小蕾试图辩解。
尤菲抬手看表:“图修好了你就可以逛x宝了?现在是上午10点25,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知道吗?”
时针果然残酷的指在10上。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我男朋友生日,我就想给他买个礼物,我刚打开…….”
小蕾想找一个让人感到欢愉或者怜惜的理由来说服领导——这样做实在是情有可原的。可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也是璐璐口中的大忌——在大龄单身未婚女上司面前秀恩爱。你是不是傻啊!如果小蕾乖乖认个错,继续干活,这件事情兴许就过去了,但这个理由彻底惹毛了尤菲。
当时若能测噪音,尤菲的分贝应该大大超过城市噪音指数标准了。
“给你男朋友买生日礼物?!请问你有没有搞错?还是我听错了?你现在坐在公司的座位喝着公司的咖啡用着公司的宽带你不好好工作却想着给你男朋友过生日?你知道你打开一个网页公司网速就会被你拖慢一点,正常工作的同事就会受影响吗!”
尤菲越说越起劲,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你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是吧,我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秀恩爱了?不好意思啊,要不要我给你道个歉?”
小蕾的脸涨得通红,同事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究竟。
尤菲的火气刹也刹不住,不无讽刺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谈恋爱,那就回家谈吧,公司养不起闲人!”
说完这句话尤菲转身就走,不留任何余地。
第二天,小蕾就被解雇了。然后我们看着公司前台公告栏上粘贴的《工作时间禁止谈恋爱》的规定和规定下面多达二十条的细则目瞪口呆。
璐璐拿出手机对着公告栏拍了一张,叹息道:“哎,苦命的小蕾”
璐璐走向工位,走了几步转过头对我说:“记住,不要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