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石村,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村庄,村民安居乐业,一间草屋,几亩良田,便足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子里一片祥和。谁也没有想到,灾难会降临到这么一座无世无争的小村庄。
一夜之间,所有房屋化为灰烬,数百村民尽皆被杀,老人、婴儿、孕妇,就连鸡犬都不能幸免遇难,尸体随处可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恐惧、绝望。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已经被火烧焦……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一群不知来自何方的乌鸦,啄食着尸体。
忽然间,狂风大作,一座草屋轰然倒地,乌鸦受惊,纷纷仓皇飞起。
呱……呱……
滚滚的乌云从不远处向着村庄压来,不多时磨石村上中乌云密布,白昼刹那间变为黑夜,黑色的云团中一条条白色的电蛇相互缠绕,亮光一闪,一道闪电落下,轰鸣的雷声响彻天际,紧接着乌云中又发出一道道闪电,一时间电闪雷鸣,如同末日。
滴答……滴答……
一滴滴杨梅大小的雨滴落下,少顷,如瀑的雨水从空中泻下,烧焦的木柱子上发出一缕缕白烟,又很快被雨水吞没,雨水冲刷着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汇成一条血河,流入了村前的小溪,向远方流去。
这是磨石村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雨,雨水洗去了鲜血。数百人死于非命,也许上天也为之悲痛了吧。
“咳……咳……”
突然,一声剧烈的咳嗽在村子里响起,一个人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他浑身染满了鲜血。双手五指深深地现在了泥土里,紧咬着牙,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满是泥血的脸上,表情痛苦,狰狞。
“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双拳紧握,用力地捶着地面,地上被捶出了两个深坑,浑浊的泥水溅入他的口中,他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咆哮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指着天空,仰天怒吼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满腔的恨意,让他忘记了,自己全身上下有数十处刀伤,背后的一道伤口更是已经深可见骨。
“啊……”
看着到处的断壁残垣,看着眼前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再次仰天长啸,满脸的水珠,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阵长啸之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颤颤巍巍地向前走着,一阵莫名地苦笑,而后眼神渐渐冰冷、冷酷、麻木。
他叫陈祥,却是个不祥之人,从他还没有出生,他就是不祥的。
他的母亲在怀他三个月的时候,他父亲离开了,从此没有再出现。他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刚一出生,母亲看了他一眼,便撒手人寰。父母亲死后,他就只能又年过半百的爷爷抚养。
“难道,这便是宿命吗?”
儿子儿媳相继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肝肠寸断,他身上本有旧疾,儿子走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但看着襁褓中婴孩,他还是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孩子养大。
这是一个充满了战争和杀戮的世界,虽有大周王朝威震中原万年之久,但仙魔两道纷争不断,妖族与人族积怨已深,人妖大战时有发生,更有蛮族、兽人族等异族不时进犯中原。
他们的村庄位于帝国北方边陲,生存本不易,每一个男丁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至关重要。
孩子是陈家唯一的血脉,香火不能就这么断了。
但是,爷爷也没有熬过多久,孩子三岁那年,他最终还是病倒,不久后也去世了。
三岁的孩子,无依无靠,村里有一对夫妇膝下无子,见他身世可怜,收养了他,但是两年后,夫妇也相继离奇死去。
村里人发现,只要和他接近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生病,关系越近,病的越严重,渐渐的村里再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被村里人当做是灾星,他六岁那年,村里人觉得不能再将他留在村里,有人建议把他赶出村子,但有些人见他年幼,于心不忍,经过商议,大家决定,在村子的后山建一间木屋,把他锁在木屋里,每隔一段时间由村里人给他送食物。只是,半年之后,给他送食物的村民也生病了,再也没有人刚给他送食物。
于是,还不满七岁的他,被人关在了狭窄的木屋中自生自灭。
他想要和孩子们玩耍,但是他根本走不出木屋,他告诉自己,很快就会有人来看自己,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找他聊聊天,没准那人还能放他出去走走,看一看阳光,看一看小草和花朵,还有可以和那只每天都来小木屋的小蝴蝶玩耍……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过去了,送来的食物已经吃完,还是没有人给他送食物,送食物的叔叔不是三天送一次的吗?怎么四天过去了都没有来呢。
他有些饿了,告诉自己,也许那叔叔很忙,还来不了,再等一天,他应该就来了。但是又过了两天,水也喝完了,如果不是下了一场雨,恐怕他已经渴死了。
“难道叔叔生病了?和爷爷,爹娘他们一样。”他很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饿了想吃东西,强烈的饥渴,让他想方设法逃出了小木屋。
他很高兴地向着村子跑去,到了村子就有东西吃了,但是,当他跑到村子里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食物,而是熊熊的烈火和满地的尸体。
就在不久前,一帮马匪洗劫了村子,除了他,村子里所有人都被杀了。
年幼的他,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看见村民们都死了,他很伤心,因为再也没有人陪自己玩了。但是片刻的伤心过后,饥饿感占据了他的脑海。
村子里的事物都被马匪洗劫一空,他翻遍了整个村子,最终只在一堆血泊里找到了两个馒头,他没有一丝犹豫,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馒头,饥饿得到了缓解,他才感觉到了口中的异味,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咸咸的味道很怪,他不喜欢。
之后他去过了很多地方,从北到南,经历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做过乞丐,当过杀手。他所到之处,所遇之人都会遭遇灾难。而且随着他一点点长大,发生不祥的时间也逐渐缩短。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他很痛苦,也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害了别人,也害怕自己会一直孤单。他总会忍不住地想要到有人的地方去,却又不敢去接近,只要远远地看着别人,那也是好的,起码能够让自己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
第一次来到磨石村,他就喜欢上了这里,宁静的山林,清澈的小溪,蓝蓝的天空,漫山遍野的鲜花,最重要的是,站在山上,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村里的一切。
他不敢去打扰村民,自己躲在离村子挺远的树林里,山林里有很多野兔山鸡,他也不用到村子里去。他想着,隔了这么远,也没有和村里人有什么交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在山林里生活了三个月,磨石村安然无恙,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一切可以这么平静下去,没想到灾难还是降临了。
还是马匪,冷血凶残,草菅人命的马匪,他恨透了马匪,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村子里。
他想着,都是自己给村子带来的灾难,那么就应该由自己来终止这一切,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好,至少再也不会害人。
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别人都死了,而他却活了下来,即使他已经身中数十刀,几乎刀刀致命,马匪们也都确定他活不成了。
他眼神空洞地向前走着,淌过小溪,穿过山林,那是马匪离开的方向。
他给磨石村带来了灾难,自己死不了无法赎罪,可二百多个人惨死了啊,这血海深仇必须报。
他记住了围杀他的几个马匪的模样,无论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这帮马匪,他们必须死,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