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透亮的太阳斜倚天空,方向有些偏西,但离着远山还有着很大一段距离,这时分,应当正是当阳劳碌的时候,果不其然,这金黄之下,有一棵树,树荫下一桌一椅一书一少年,想来正在用功。
凑近一瞧,这少年一身灰白长衫,头上顶了个发髻,皮肤黝黑,双目圆睁,却不见别扭,这番样子反倒也颇有些俊朗,恰在此时,清风徐来,几缕发丝卷上了嘴角,便被衔在了那里,双手按住的书本也被吹的嗤础的响。
半晌,却也不见那少年作何反应,凑近一听,便发觉有轻微的鼾声入耳,这幅画面配上那少年十二三岁俊朗的面貌,倒也有几分趣味。
可这时候盯着这少年的一妇人,脸上却是有些不好看,身边一和少年差不多年纪的丫鬟紧紧抿着口,却是被这妇人吓得不敢吱声,只得唯唯诺诺看在一旁,任凭这幅画面继续下去。
日头渐渐西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小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松快紧凑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得一声带着朝气活力的喊:“小福,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以后不用再憋这儿受罪了,哥们带你见是世面去,去......去......”
待得那声音骤然结巴而断,一名装扮与此间少年有些相仿的另一名少年从小院门口明显带着兴奋冲了进来,但随即一股子的兴奋劲儿顿时消了下去。立在院门口,脸上一顿抽抽,挤出一个自以为可爱的笑容,这才有些讪讪地开口,“娘,您怎么有时间来看小福念书呀?那个,店里的生意都忙完了,老常叔就给我放了半天的假,这不,我给您和小福都带了好吃的。”
“哟,我们二公子这是要打算去哪儿呀?”这漂亮的妇人,却是不理那小子拿出的东西,兀自揪着之前的话头笑眯眯地说着。
“哎哟,我滴个亲娘呀......子曰:巧言令色,鲜......”
这当口突地又冒出一声不和谐的声音来,原来是后面这家伙被惊醒了过来,惊得一声脱口而出,随即赶紧拾起了手中书本,随意划拉了一处张口便诵,却是发现小丫鬟在一旁可劲递眼色,立时发现了不对劲,便赶紧停了下来。
微微侧身,椅上的少年已经侧身瞟到了那立在院门口的祁瑞星,祁小福心中暗叹一声:这下子完了。
两小子从小一块长大,那是对方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的是什么便便的熟悉,祁小福一看祁瑞星那副蔫了吧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偷懒睡大觉被老娘抓了个正着,而祁瑞星这臭小子,肯定又知不道个好歹,引脖子长啸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了。
这下子可好,两人一起被逮了个正着,以往还有个打掩护的呢,现在完蛋了,指不定得怎么被收拾呢?
老娘这暴脾气哟,不脱层皮也得折根骨头呀!但愿老娘能够找准了,可别抽到那要命的部位呀!
我的地球老母亲,你可要保佑我呀!
眼下还没人说话呢,祁小福已经跑起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那漂亮妇人撂下一句话给祁瑞星,便听得后面传来的怪声,矛头顿时转了回来,闭上嘴巴的祁小福这时候巴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这书里去,以躲过这场“人祸”。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半晌祁小福也没等来老娘的一顿胖揍,祁小福心底实在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冷汗一粒粒的开始冒了出来,就在祁小福决定是不是要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老娘终于发话了。
只听老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开口说道:“走吧,你们父亲回来了,趁这会儿去见见吧。”
祁小福立时心中大定,不过随即又有些疑惑,这什么语气,难道老娘放弃治疗我俩了?
漂亮妇人说完之后,似乎没了再说的心情,转身当先带着丫鬟走了出去,祁小福看着老娘的背影,恍惚间竟是感觉到老娘有些忧郁。
可随即祁小福便将这念头抛了出去,老娘好不容易大发了一次慈悲,可也不至于忧郁吧?
老娘啥都好,人也漂亮,可就是管儿子,也忒严厉了些,甚至连个丫鬟、书童都不给找,而另一点让俩小子感到不解的则是,老爹明明很是疼爱俩小子,可在管教儿子上,竟是出奇的没有反对,任凭老娘处置。
家里是做生意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闲钱还是管够的,可老娘偏偏又立了规矩,这钱,每一两银都必须使在刀刃上,要是敢出去跟哪家的混小子胡来,保准回来就是一顿胖揍。
老娘莲步轻移,带着丫鬟走在前面,俩小子在后面凑在了一块,一个眼神递了过去:你小子又怎么惹老娘生气了?
另一个眼神瞅了回来:明明是你惹的娘好不好,我今天可是正人君子一枚。
对面回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去你大爷的正人君子,你这小子看着人模人样,其实一肚子坏水,我还能不知道?
对面一脸严肃,正了正身子,端平脑袋,目不斜视,那意思是:还算你小子有点自知之明,我这人模人样的可比你那人模狗样的要帅的多了。
这边立时气结,白眼斜翻:你小子等着,看我不收拾你,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睛!
祁瑞星一个斜眼甩过来,咧嘴一乐,那意思是:滑稽脸·表情包。
祁小福更是被气的不轻,冷哼一声不再对轰。
祁瑞星赶紧再次端正表情,心中却兀自好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谁让你小子一直用表情包来灌输我来的?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待两人来到正厅的时候,老娘已经端庄地坐在了老爹的身旁,出乎意料的是,老爹和老娘都是坐在侧首的,正位两椅上,分别落座的是一老者和一位老妪,眉慈目善,衣着华贵,可这明显有些喧宾夺主了。
祁小福用着自己有限的尊卑礼数暗自揣测着这主座上的两人,要么是来头极大,要么就是恶客上门了,不过看着老爹老娘都是平静中带着点敬意,那就应该是前者了。
“小福,瑞星,进来见过两位贵客,这两位分别是我永乐州天师堂的方天师和柳天师。”两人的父亲祁久安向着两位老人拱了一礼,老娘于氏也站起欠身示礼,而后向两小子介绍两老人的身份。
祁小福是头一次在这地方听到天师这种叫法,不由微微有些愣神,心中暗自揣测,这天师,是干什么的?不会和现在的皇帝有关系吧,毕竟天可是老跟皇帝老儿搁一块放。
祁小福心思活络间,祁瑞星已经上前,恭恭敬敬躬身作揖垂首为礼,口称:“小子祁瑞星见过两位天师大人。”
一低首的功夫,祁瑞星赶紧压低声音提醒道:“喂,行礼呀,发什么愣呢?”
祁小福赶紧醒悟了过来,也是一个恭恭敬敬的辑首行礼,有样学样的说道:“小子祁小福见过两位天师大人。”
他们这厢间行大礼自觉恭敬,可是吓坏了一旁的老爹老娘,他们这会儿没有跪拜,是因为方才迎接的时候已经行过跪拜大礼了,哪知道这两小子居然有样学样,也只躬身行了个礼。
祁久安心中不免一沉,刚要开口训斥两小子以作解释,却是听到那老者开口赞道:“嗯,不错,果然有我辈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