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紫月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雪夜,不会忘记那个人和那群人。
洛城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
紫月躲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她从来不知道,人间的冬天原来是这么的冷。
她很难受,因为她生病了,得了不治之症,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能救她,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在她身后不远的黑暗之中,一个中年男子背对着她们二人负手而立,紫月挣扎着看了一眼那里,她所感觉到的,只有痛入骨髓的寒冷。
她重新躺回自己母亲的臂膀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他母亲道:“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抱着紫月的女人良久不语,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黑夜中,灯火下,紫月恍惚地看到她流泪了,那个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笑容的女人,这一刻流泪了。
于是,紫月微笑着说道:“我原谅你了。”
她不在追问自己为什么被抛弃,因为这是显而易见,自己在那里只会成为累赘。
一滴泪水从她母亲的脸颊上流下来,滴在了她的嘴巴里,有点咸有点苦。
她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灯笼稀少,光线昏暗,她对她母亲说道:“就这里吧,把我放这里吧。”
“让我……自生自灭。”
紫月的母亲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四周,亲骨肉于心不忍,大哭道:“把你放在这里?不,我找个人家,把你放那里,或许有人可以收养你,又或许……”
紫月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道:“不必了,连你们也没办法治好的绝症,更遑论凡间呢,我不想就连死也要给人家添麻烦。”
她的母亲还想说啥,但是被她摇头拒绝了,再她的一再坚持下,紫月的母亲走到路旁,一个灯笼底下,将她轻轻地放在那里,他站起身子,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她哭泣着,眼泪普通泉水一样,“是我们对不起你。”
紫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怪你们,只怪我自己命数不好。”
紫月的母亲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原本站在远处的那个中年男子身形一晃,鬼魅一样地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出现在那里,从头到尾都不曾看紫月一眼,就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好像这个将要被抛弃的小女孩不是他的骨肉一样,他言语冰冷,没有丝毫的不忍,催促着紫月的母亲,“告别就到此为止了,回去吧。”
紫月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她知道,从自己被查出不治之症的那一刻起,这个人便不再是自己的父亲,在她苟延残喘的这几年时间里,除了母亲之外,这个人连看她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大概在他们彼此的心里,他们都已经视对方为死人了吧。
为了不让自己母亲为难,紫月抢在她母亲前面说道:“回去吧,就在这里只是徒增悲伤而已。”
紫月的母亲泣不成声,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手捏法诀,他们二人脚下蓝光一闪,两人便消失不见了。
等他们二人彻底消失之后,紫月再也忍不住,两行眼泪缓缓流下,满是悲戚之音。
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但或许,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吧。
她不由得这样的想到。
此时,天空渐渐地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落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不冷吗?”
就在这时,一个和紫月一般大小的男孩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走到她的面前,如此这般地问道。
紫月抬起头看着他。
这便是他们二人命运的相遇。
洛城寒冷的冬夜里,大雪纷飞,他站在那里,面带微笑,乌黑的双眼,在灯笼的光下闪闪发亮。
看着他的眼睛,紫月呆了一下,男孩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再一次问道:“你不冷吗?”
紫月本想摇头,但是凛冽的寒风让她抖了一下,她确实很冷,从未有过的寒冷。
男孩道:“我叫一一。”
一一一边说着自己的名字,又将手伸出来,递给紫月,想要拉她起来,他问道:“你叫什么?”
紫月迟疑了一下之后才说道:“紫月。”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出来的时候,一一已经主动将她拉住,拉向了他的怀里,然后出乎意料地将她抱住。
紫月惊慌失措起来,她对这种轻浮的举动是十分拒绝的,她本该狠狠地甩他一巴掌,骂他一句流氓的,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感到惊慌失措。
这时,一一说道:“我都听到了,我和你一样。”
紫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听到”的事,紫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想挣脱他的怀里。
两个幼小的心灵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交融相会。
一一道:“你的心情我很了解。”
是的,他很了解,在他懂事的时候,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想见他们,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紫月听着听着,难过了起来,但她没有哭,她安静地在他的怀里,她很奇怪,因为她竟然在一一的怀里感觉到了温暖与安全。
那种父母也不曾给她的温暖与安全,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嘴角不知不觉中缓缓翘了上去,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一一放开紫月,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要你了。”
紫月不在难过,变得平静,她镇定从容地说道:“我生病了。”
这回轮到一一惊讶了,他吃惊的问道:“大夫治不好吗?”
紫月道:“绝症。”
“绝症?”
一一偏着脑袋,对他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地词语。
紫月点了点头,“嗯,就是大夫治不好的病。”
“治不好?”
紫月再次地点头,道:“我快死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你快走吧。”
这样说着,紫月准备再次坐回去的时候,一一又一次地用小手拉住了她,只听他说道:“先生可以救你。”
紫月苦笑一声,她不知道一一口先生是什么人,有多大本事,但是连大罗金仙也无法治好的病,区区凡人又能做什么呢?
一一不由分说,拉着紫月的手离开了这里,紫月几次想要挣脱,但无论她说怎么挣扎,一一都不肯放手,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一一带着紫月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洛城角落里的一个破庙跟前。
一一带着紫月,直奔破庙里面走去,这里就是一一的家,一座破庙。
不知道经历多少风霜雨雪,破庙已经残败不堪,到处都是瓦砾废墟,屋顶更是破了一个大洞。
等到进了破庙里面,紫月才发现,里面要远比外面暖和很多,虽然外表残破,但是里面却出奇的干净整洁。
破庙的正中间是一尊有些破损的佛像,前面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案几,上面摆着少的可怜的贡品。
紫月一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问一一道:“你就,住在这里吗?”
一一笑着点点头,“对啊,这里就是我家,嘿嘿。”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人缓缓地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只听那人说道:“一一,这么晚回来……”
白衣人人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站在一一旁边的紫月,话锋一转问道:“一一,她是谁?”
紫月在第一眼看到白衣人的时候,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看起来平凡,和紫月见过的凡人没有任何的两样,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下面竟然还有两个补丁。
但是就算这样,也难以遮盖他身上那种气质,平静淡定,震惊从容,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他一样。
当他的目光落在紫月身上的时候,紫月有些紧张了起来,白衣人看了一会紫月后,变得吃惊起来,他看出来,紫月不同于凡人,但他仅仅只是露出一种吃惊的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一道:“她叫紫月,现在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孤儿?”
白衣男子眉头皱起,难以置信的看着紫月,不敢相信紫月会是个孤儿。
紫月紧张莫名,小退一步,躲到了一一后面,一一看出了一点端倪,他以为先生只是对陌生人惯有的警惕而已。
他抓了抓紫月的手,摇摇头,“没事的,别怕,先生不会伤害你的。”
听到一一的话,白衣人猛然醒悟,不禁有些懊悔,开口对紫月说道:“他说的没错,你不用怕,我只是对陌生人很警惕而已。”
紫月这才有所放松,放开一一的手,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这时,白衣人自报家门,道:“我叫张元,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张元已经知道了些事情,他直接问紫月道:“他们为什么不要你了?”
紫月虽然表面上只有六岁,但她的实际年龄远超六岁,当张元这么说的时候,她就知道张元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现在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他像是在顾及什么。
紫月神色一暗,道:“我得了绝症。”
“绝症?”,张元惊讶不已。
紫月点点头,张元又道:“他们也治不好吗?”
紫月苦笑一声,道:“若是他们能治好,我也不至于到如此境地。”
张元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一旁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一一插嘴道:“先生,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紫月本以为张元会摇头否认,但张元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沉吟,并没有立刻否决,这让紫月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张元想了一会之后,说道:“先进去吧,我要先看看什么病。”
说着,便带着二人,绕过佛像,走到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