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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发小

但是这个村子叫做五岔路,据村里老人说因为在村子的尽头,有条路开了五个岔,分向五方,所以取名五岔路,虚竹和段誉也曾试着去找这么一个地方,但是终究没有找到。

虚竹家和段誉家被一条贯穿村子的马路隔开,虚竹家在村东,段誉家在村西。虚竹家是朱漆大铁门,出门必锁,段誉家是一片破木板门,还爱锁不锁。

虚竹家前是一个大水塘,而段誉家前是一片田地。某一天,他们在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相遇了,段誉学习努力,成绩好,被老师彭连虎安排在了第一排,而虚竹则因成绩差,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那个年代的教室都是很简陋的,课桌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送走了多少批人,段誉和虚竹的老爹兴许都趴过儿子们现在使用的桌子,表面坑坑洼洼,刻满了各种图案,小孩子奇思幻想出来的各种鬼怪,还有小女孩喜欢的一些卡片贴纸。

那个时候她们应该喜欢花仙子和美少女战士之类,桌腿也长短不一,非得在下面垫个石块什么的才勉强平稳。至于板凳,那都是各家自带的二脚凳,升一级就带到另个教室,一个板凳跟了自己五六年。

教室永远都是那么小,而人总是那么多,大家都挤在一起,一个村才有一个学校,甚至几个村共用一个学校,一张桌子可以挤三个人,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倒也不讲究,下课了还在一起挤油油。

冬天就惨了,窗户都是稻草和麻杆塞成的,风一刮,呼呼作响,靠窗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教室的后墙挂了几幅名人画像,都是新中国的开国领导人,诸如周总理。

黑板也是坑坑洼洼,永远擦不干净,总是灰蒙蒙的,在黑板的最上端是语文老师彭连虎辛苦写的楷书,那都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作为旧时代的读书人,时年六十几岁的彭老师对汉字还是很有功力和感情的,不像年轻一代的语文老师,自己字都写的歪歪斜斜,潦草不堪。

彭老师不像其他老师会拿木板打人手心,但是他的方法也足以让孩子们胆战心惊。每次被他训斥后,虚竹脖子上都会留下一个小小的伤痕,彭老师喜欢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去掐孩子们脖子,够狠,却不会受伤,消散的也快,很难造成意外。

这是有原因的,那个年代,体罚学生的新闻屡见报端,因体罚造成孩子受伤甚至死亡的事例也经常被新闻报道,彭老师心想,我掐你总不会掐死吧?于是乎,彭老师发明了这独门绝技,一代又一代的祖国花朵惨遭他的蹂躏!

这个年代,是只有语文和数学的,通常语文老师还兼着自然老师,思想品德老师,社会老师,数学老师兼着体育老师,一个人分饰多角。

下课后,教室就变成了儿童乐园,打弹珠,跳绳,打陀螺,打皮卡,拍纸片,没纸片就拍糖纸,抓石子,踢毽子,下军旗,斗鸡,打仗,等等,教室里挤不下就去外面开战,不尽兴?放了学再战三百回合!

马路上,扬场上,到处都是孩子们的身影,直到天黑,各妈喊各家孩子回家吃饭才罢休!

将近年关的时候,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鞭炮了,到小卖店花个一毛钱就可以买一盒擦炮,二毛钱可以买一盒摔炮,还有二响,三响,地老鼠等。玩的花样也很多,有炸泥巴,炸瓶子,炸水花的,还有炸粪便的。

有一天,虚竹和段誉也在玩擦炮,虚竹往粪池里扔了一个擦炮,可是过了几秒都没有响,于是虚竹撺掇段誉出去看一看,但段誉悲剧了,刚露出身子,就被炸起的粪便喷了一脸。为这事,虚竹好几天不敢去找段誉……

虚竹和段誉很亲近,最后直接喊对方为“竹”“誉”。村里人穷,也不甚讲究卫生,尤其是冬天,只能去镇上的澡堂洗澡。那是要买澡票的,要花钱,岂能天天去洗?于是虚竹和段誉相约两个星期去洗一次,段誉的母亲说道,那么勤干嘛?一个月一洗就可以了!段誉回道,堂哥都一个星期一洗!

从村子到镇子有一个小时的路程,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自行车,两个人就地崩到镇子去洗澡,虚竹的脚很臭,小小就有香港脚,熏的段誉掩鼻呕吐,说,你这味道就和霉豆子一个味!

虚竹哈哈大笑,“霉豆子,我爱吃!”洗完澡,两个人还偶尔会到游戏厅转一转,那个年代打游戏机还是挺奢侈的娱乐,有一块钱足够他们花一两个星期,哪舍得去买几个游戏币?也只是过过眼瘾,看人家痛快的厮杀。如果说街机是一种奢侈品的话,那么电脑就是想都不敢想的高大上的大物件,整个游戏厅也仅有四五台电脑,通常玩的也都是红警或者CS之流。虚竹看着这画面简直惊呆了,吊炸天啊!

不过这些高科技产品对于村里孩子还是有点遥不可及,属于他们的童年游戏更多的是跳绳,捉迷藏,跳瓦,木头人,等低成本且锻炼身体的古老艺术。

爱情?虚竹觉得对自己太遥远,而段誉觉得长大时自然就有了爱情。早恋,在他们那个年纪就有了,虽然很儿戏。那是个女生被表白后会哭的年代,不是激动而是羞愧,至今虚竹也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要哭。

有个小女孩被大家哄笑说有个小男生喜欢她,然后不得了,忽的一下就开哭了,将头深深埋入双臂里,身体一颤一颤,很委屈的样子,哭的呜呜咽咽,一把鼻涕一把泪,上课了也止不住,老师都不明所以。

虚竹的妈妈喜欢看电视剧,像是那年的台版《流星花园》,炎炎夏日,虚竹想看《大时代》,但是妈妈霸占着电视机,自己只好和段誉去钓鱼,不过钓鱼未免单调和无聊。所以他们还是更喜欢钓麻虾,钓麻虾成本低,回报高!

到田地里抓上一只青蛙,然后摔死剥皮,取其肢干系于一绳上,然后丢进小水塘,等到有拖动的感觉时就猛的拉起来,然后就会看到一只或者两只傻乎乎的大麻虾死死夹住青蛙肉,这个时候为了防止猎物脱落水中,最好拿个网兜在下面接着。然后回到家中就可以让妈妈加个菜了,那是童年最美味的食物,纯天然,无毒无害,就是有点可惜,毕竟小学语文课本上学到青蛙是有益庄稼嘛!

西游记固然好看,但更加高科技的西游记续集最让虚竹痴迷,因为家中收不到那个台,于是虚竹就跑到几里路外的亲戚家去看。后来又有了更牛逼的《西游记后传》,一个动作反反复复,前前后后放N遍,不过刘欢唱的主题曲还是深入孩子们的心。

到了学校,满屋子的“我欲成仙,快乐齐天”,大家都在讨论无天和孙悟空哪个更牛逼,但是大家没猜到开头,更没猜到结尾,不可一世,逼得如来自行退位转胎的无天竟然就这样被悟空干掉了,当时虚竹就和他的小伙们惊呆了。

虚竹记得那年的夏天是蜻蜓和蝴蝶满天飞的季节,但如今却再也见不到那样的场面了。成千上万的蜻蜓漫天飞着,伸开双手随意一挥都能抓住几只,抓到的蜻蜓放在蚊帐内,本以为蚊子会死不少,结果第二天醒来蜻蜓活着的竟然没几只了,虚竹纠结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明白。

虽然虚竹家里的电视仅能收到本地卫视和几个乡镇台,而且还用天线不停的转动才能勉强清晰一点,但总比段誉好的多,段誉家只有一台收音机,每天要到邻居家才能看一会电视,段誉的父亲在村里开的一家拉丝厂干活,每月只有五六百块。

但是段誉姐妹极多,只有他一个男丁,生活总是很捉襟见肘的。虚竹有时吃过饭去找他玩,经常看到他们一家煮了一锅米饭,然后就着咸菜吃,也就是老腊菜(音译),说不定里面还有蛆啊,虫啊之类的。

本来这是村里人家家必备的菜,但是虚竹也只有早上才会吃,妈妈不想麻烦,直接热热馒头和咸菜,然后早饭就凑合着过去了,本来也是常事,但是当虚竹看到段誉一家大中午的还是吃咸菜,而且是主菜,就有点心酸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看到段誉把香油滴在咸菜上后,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段誉吃的津津有味,虚竹就很想大呼一声,老子也要尝一尝,不好意思吃段誉家的饭,等到明天中午自己在家也来上一份香油咸菜盖浇饭,那叫一个爽,简简单单的饭菜也可以吃出别样的风味,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也是幸福极了。

虽然虚竹一家总是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虚竹还是很向往段誉一家吃饭的样子,一张八仙桌是来客的时候使用,平时吃饭又没有小桌子,然后一大家子吃饭时各人或蹲或坐或站分散在四处,距离不近不远,说着家长里短,吃饭时,邻居还经常会端着饭碗来窜门,其乐融融,那样的画面在段誉长大后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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