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两个小小的少男少女的道谢,言君子的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一丝愧容。
“你们不用谢我。”他认真地说道:“我本是打算牺牲这位小妹妹的,所以我当不得你们的感谢。”
“可是你先救了我呀。”少年也一脸认真地说道:“人家说,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没有钱,也没办法报答你,只好给你科技个头了。”说完他当真带着那小女孩跪下来砰砰砰给言君子磕了几个头。
言君子眼中闪过一丝暖色,抬手将他们扶起来,嘴里连道:“毋需如此,毋需如此。”
少年被扶起来之后,一双好奇的眼睛落到了言君子手中的包袱上。
“大侠,你手里的那是什么,那个坏人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作恶的吗?”他问道。
言君子这才想起,他还没验证过手中的《太平要术》到底是真是假。
于是他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一卷竹卷。
竹卷淡雅古朴,从颜色上看就能看出已经是很有些年的古物了,事实上,《太平要术》记载了琅琊山历年来无数先辈的修炼心得,其历史已经超过了八百年。
整个大汉,也才不过八百年江山而已。
言君子轻柔地抚摸着那卷竹卷,眼中闪过无数的喜悦,他先是检查了一下竹卷是否有损坏,然后又打开竹卷,认真地检阅着里面的文字。
“果然是太平要术。”他心中欢喜,正想将竹卷重新收好,突然间一股心悸闪过他的心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变得麻痹不已。
“不好,有毒!”言君子一声惊呼,双手瞬间已经无法控制,那卷竹卷噗一声掉落到地上!
一股灰色的气息瞬间从言君子的双手蔓延至他的臂腕,接着又出现在他脸上,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全身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雾,整个人看起来异常阴森。
“好毒的药物!”言君子忍不住惊呼起来,当即盘腿坐下,运起体内的道术开始抵抗那股恐怖的毒物。
而这时两个少年男女也发现了不妥,小小少年先是一惊,随后扑过来问到:“大侠,你怎么了?”
那小女孩则是茫然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目光落到了地上掉落到竹卷上。
或许她觉得自己应该帮帮忙,于是走上前去,试图将地上的竹卷捡起来,归还给言君子。
言君子虽在闭目调息,但依然感知到了那小女孩的动作,他心里一急,连忙大叫到:“不要……”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那小女孩动作极快,转眼间便已将地上的竹卷捡了起来,她可爱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丝欢笑,将竹卷递向言君子,嘴里脆生生地说道:“大侠,你的书卷……”
话音未落,那股子微笑还依然凝聚在小女孩的脸上,可她已经入半截木头般一言不发地倒在了地上。
“唉!”言君子心中一声叹息。
那少年此时却被惊呆了,他看看言君子,又看看地上的小女孩,似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扑到小女孩的身旁,摇晃着她的身子拼命喊到:“滑漪,滑漪,滑漪你怎么了滑漪?”
言君子一边调动着体内的道术抵抗毒气,一边对那少年说道:“这书上被人下了剧毒,一旦接触就会中毒,你妹妹是中毒了。”
少年身子惊恐地颤抖了两下,赶忙又转身扑到言君子身前,连连磕头道:“大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言君子苦笑道:“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办法救你妹妹?”
少年看他气色灰败,而且自己都坐在地上苦苦抵抗毒气,心知他没有说谎,脸上便迅速流露出一股绝望之色。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犹如一头困兽般回到小女孩的身旁,摇晃着她的肩膀似乎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言君子望着地上两个小小的人儿,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忏悔。
若是自己没有执意要拿回《太平要术》,这两个小小的少男少女,是否就不会因此受到牵连,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心头万千感慨,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只是更加用心的运功调息,期望能迅速将体内的毒气赶出体外,然后试试看是否还能救那个小女孩。
可就在此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村落的外围。
是张梁,他竟然又回来了!
言君子早已经想明白,这剧毒肯定是张梁布下的,他既然布了这个陷阱,就一定会回来看看结果,所以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果然是你。”他幽幽地说道。
言君子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不知为何,却能够穿越遥远的距离,十分清晰地落入张梁耳中。
正偷偷摸摸想要靠近的张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头望去,发现言君子似乎是背对着自己的,可他就连这样也能发现自己?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张梁也干脆懒得躲藏了,直接大大咧咧地现出身形,走到了村落的半截围墙边。
“言仙师,你这是怎么了?”他装模作样地站在围墙边喊到。
言君子虽然中了毒,可现在是背对着张梁盘坐的,所以张梁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他的状况,为了稳妥起见,张梁连村落都不敢进,只是远远地试探着言君子的情况。
言君子当然也知道他在顾忌着什么,只是自己现在全身的力量都要调动起来对抗那股毒气,暂时也没办法搭理他,只好试着利用他现在的心理震慑一下。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贫道中了毒,张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吗?”
“哈,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回来取回我的马匹。”张梁嘴里打着哈哈,同时心头生出了一股疑惑。
为何他的声音还如此平静,难道这毒药对他无效吗?可是如果毒药无效的话,他又为何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时间摸不清底细的张梁更加不敢妄动了,只是带着谦卑的笑容对言君子远远喊道:“言仙师,我不是有意回来打扰你,只是我忘了牵走马匹,没有马,我赶回曲阳要耽搁不少时间。我别无他意,只是想拿走我的马,请问我是否可以进来?”
原来他担心言君子道法深厚,这毒药无法奏效,所以早已连回头的理由都已经找好了。
言君子虽然很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家伙心怀叵测,就算拒绝了他也肯定会找其他的理由进来试探,与其如此,还不如装作自然一点儿,别让他看出破绽,如此他必然心怀忌惮你,不敢随意妄动了。
于是他点点头,对张梁说道:“你既已归还太平要术,便与我再无干系,你要做什么就随便做吧,贫道不会理会。”
张梁眼中异光连闪,赔了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村落。
他的脚步虽然朝着草棚的方向前进,但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言君子身上,不断调整方向试图来到他的正面,看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看到了,看到了!”当张梁终于看见言君子脸上的一片灰败之色时,他的心脏忍不住激动地一阵狂跳。
可是言君子的神色却很平静,脸上的灰色,遮掩不住他气质中流露出来的平和与镇定。
“怎么回事,难道那毒药没有奏效吗?可是如果没效,那他脸色又为何如此难看?难道是他的功力太深厚,仗着一身功力将那剧毒给压制住了?”张梁心头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眼中的犹豫之色愈加地沉重了。
就在这时候,他的目光终于扫到了旁边生死未卜的小女孩,和那个正俯在小女孩身边呜呜啼哭的少年。
张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小子,差点儿被他给骗了!若是他当真无事的话,又怎么会任由这个小女孩躺在地上不去拯救?这臭道士虽然可恨,但却不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他任由那小女孩躺在地上生死未卜,自己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只能有一个理由——他自己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想到这里,张梁顿时觉得胆气壮了几分,悄悄靠近了言君子几步,装作好心地问到:“言仙师,你怎么会突然中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言君子蓦然睁开眼,带着一道慑人的精光看向他。
“发生什么事,我想张将军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淡淡地说道:“只是我很好奇,普通的毒药,对我早已经起不了作用,张将军这毒,是从哪里得来的?”
原来言君子心头也很疑惑,他修道多年,体内道法浑厚,普通的毒药早已经对他起不了作用,可是张梁区区一个凡人,却拥有连他都能放倒的剧毒,这不得不让他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
张梁被他一言喝破,心头这时反而沉静下来。
既然早已被看穿了,那便干脆懒得再遮掩了吧!
他阴阴地一笑,对言君子说道:“既然你已经说穿了,那我便不再隐瞒罢。实不相瞒,这毒药乃是一群异人相赠,他们说此毒名为三步倒,毒性猛烈,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在三步之外活命!”
“三步倒?”言君子细细咀嚼了两遍这三个字,随即涌出一股恍然的神色:“原来是他们!白骨门,这名字还真是符合他们的风格,简单直接。”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张梁,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和白骨门扯上关系,难道他们打破了修道之人的约定,重新出世了?”
张梁眼中茫然之色一闪而逝,大概是听不明白言君子在说些什么,不过基本的意思,他还是听清楚了。
“白骨门,难道那群异人,便是你说的白骨门?”他疑惑地问道:“你说的约定是什么意思,出世又是什么意思?”
言君子心头一定,暗道那张梁连“白骨门”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看来那群家伙这次也只是偷偷摸摸地出来做事,并没有打破约定的想法。
如此便好,否则若是让这些人打破规矩,随意出来世间行事,那本已风雨飘摇的人世间,不知道又会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
既然张梁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言君子便也懒得跟他解释了,有些事,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只是困惑地朝张梁问道:“那些人为何会找上你,你与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张梁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头不悦,可奈何技不如人,只得忍住憋屈沉闷的回答道:“他们不是找我,他们原本是想找我的兄长,想要与他合作,可是被我的兄长拒绝了,后来临走前他们留下一些东西,说是如果我兄长想通了,就可回头再去找他们,这些东西当中,就包括了这瓶三步倒。”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言君子面前晃了晃。
“合作?”言君子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那个小瓷瓶上,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看来被压制了几百年,这些人也终于忍不住了。找张角合作,他们是想重新入世吗?若是如此,我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琅琊山,否则这些人一旦暴起,人间正道必然遭受重大的打击。”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搭理张梁了,只是更加用心的调动起体内的力量,想要将那股毒气尽快赶出体内。
而张梁,说完一番话之后,发现言君子反而闭上了眼睛,一副再也懒得搭理他的模样,心头不由又羞又气,同时也更加迷惑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理我了?难道是他体内的毒性又发作了,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抵挡毒气地攻击?
张梁想到这里,双眼一亮,悄悄又往言君子身前靠了几步。
言君子依然是双目紧阖,一动不动。
张梁的眼中凶光一闪,从腰间掏出一柄长刀。
“何苦由哉!”一道轻柔却宛如响雷的声音在张梁耳边骤然炸响:“贫道虽然中了毒,可将军却依然不是贫道的对手,还望张将军自重!”
张梁惊骇地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地上的言君子。
他到底是底气十足还是虚张声势?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还有余力打败自己吗?如果自己这次真的触犯了他的底线,他是否还会像之前说的那样,从不杀生?
一波一波的念头在张梁的脑海中反复涌现,让他的表情浮现出剧烈的挣扎。
这时候,他的目光不由落向了旁边的少年。
一道灵光涌上张梁的心头,他连忙对那少年喊道:“喂,小孩儿,你想救你妹妹吗?”
正徒然地守着自己妹妹暗暗啜泣地少年,豁然把头转向了他!
张梁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瓷瓶:“看,这就是三步倒的解药,你只要地上那卷天书交给我,我便把解药给你。”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目光转向掉落在地面的那筒竹卷。
“不要相信他。”哪知这时候言君子却再次睁开了眼睛,对少年说道:“白骨门行事狠辣,心肠歹毒,他们是不会把解药随意交给外人的,他极有可能是在骗你。”
张梁闻言急了,连忙对那少年诱惑道:“您难道不想救你妹妹吗,你再想想,如果这解药是真的,那你岂不是错过一次绝好的机会?”